坐在病床边的江东，柔声朗读着一本小说，这本小说情节很简单，讲诉的是一名少年，历尽磨难，终成一代大侠的故事，小说书每一页纸都已泛黄，透着股岁月的厚重感。

    这本小说书，不是江东买的。

    是九年多前，陆南北买的。

    那时候，一有空闲，陆南北就会掏出这本书，坐在地上，两眼放光，逐字去读，遇到不认识的字，便锲而不舍去追问江东。

    被问得烦了的江东，没收了陆南北的小说。

    江东本想着，等陆南北能够识别更多的字，可以独立阅读这本小说时，将其还给陆南北，可世事无常，没过多久，陆南北就陷入漫长的昏迷中，陆南北还没看完这一本小说。

    于是江东读给他听。

    他读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不是江东爱惜，这本书早就被翻烂了。

    江东不知道，昏迷中的陆南北，能否听到他的朗读声，江东时常忍不住去想，昏迷中的陆南北，会不会正在做一个，如这本小说中所描绘的幻梦，在梦中，陆南北是主角，成了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若真是这样，江东希望陆南北永远不要醒来……

    临走前，江东再一次活动了一下陆南北身体，期间有些感慨，陆南北最近几年长得真快，记得刚转到这家医院时，江东一只手就能把陆南北抱起来，而今，光是给陆南北翻一下身，江东都觉得吃力。

    “小子，再见。”

    窗外天色已黑。

    走到病房门口的江东，一如往常，转身和陆南北道别。

    只是这一次，当他的目光，扫过陆南北时，停顿下来。

    “是我看错了吗？”

    “南北的手，刚刚好像，动了一下！”

    江东顿时如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

    他快步上前。

    目不转睛盯着陆南北的右手。

    陆南北稚嫩的右手，在江东的注视下，果真又颤动数下。

    与此同时，陆南北那紧闭九年多的双眼，缓缓睁开，尽管眼神还很涣散，但那一双大大的眼睛，格外纯净明亮。

    “医生！”

    “医生！”

    情绪激动的江东，眼眶中水雾弥漫。

    醒来的陆南北，扭头看向江东，在迟疑了好一会儿后，应该是认出了这人是他的江东师父，登时嘴唇翕动，苍白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焦急之色，他明显是着急要说什么。

    陆南北一脸凝重，似乎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

    江东连忙附耳去听。

    只听陆南北一字一顿地说：

    “师父，我饿，我要吃火腿肠，米线，土豆粉，方便面，蛋炒饭，卤煮，烤鸡，烤鸭，烤羊肉串，烤鱼，肉饼，水饺……”

    江东：“……”

    尽管醒来的陆南北食欲大振，什么都想吃，但现实情况是，在最初的几天，他只能喝一些略微有点咸味的粥，在医院调理了一段时间，医生才略微放开陆南北的食禁，这导致陆南北对这一家医院深恶痛绝。

    “师父，他们太惨无人道了。”

    “他们居然天天让我喝粥。”

    “最可恶的是，粥里面还放青椒。”

    “既然能放青椒，为什么不放点肉呢？”

    在能下床，自由走动之后，陆南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央求江东师父，把他带离苦海，陆南北一把鼻涕一把泪，向自己的师父哭诉医院的暴行，江东差一点被逗乐。

    出于对陆南北的疼爱，江东给陆南北办了出院手续。

    走出医院，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陆南北满是喜悦，时而蹲在地上，凝视着一朵花良久，时而兴奋地去追逐色彩斑斓的蝴蝶，时而自导自演，和地面上的一条大蚯蚓，演绎一场生死对决。

    路过的人，纷纷侧目，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陆南北，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做这种幼稚的事，确实引人瞩目。

    可陆南北，虽说有着十五六岁少年的身体，但心理年龄，实际上才六七岁而已，陷入昏迷的这些年，他成长的只是身体，心智始终处于停滞状态，甚至是有些微的倒退。

    看着陆南北在前面活蹦乱跳，江东也感到很开心。

    但很快，江东唇角绽放的笑容，就僵住了。

    “师父，你什么时候，开始指导我修炼？”

    “师父，你这几天，能不能带我到侠客联盟总部，去逛一逛？在床上躺了好多年，我都快忘了它什么样了。”

    “师父，我有点累了，咱们别走了，你带我飞回家，好不好？”

    “师父，你的斩星剑法，练到第几重了？”

    “师父……”

    陆南北问出一个又一个，江东无法回答的问题。

    江东想装作没听见，但奈何陆南北，声音越来越大，考虑到旁人听到这些，会产生什么恶果，江东决定警告陆南北一番。

    他把陆南北拉到了一个拐角。

    “陆南北，你听着，现在的世界，和你昏迷之前，不一样了。”江东正色道。

    “有什么不一样？”陆南北一双明眸眨呀眨。

    “现在……现在……现在我们和妖兽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我们人类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江东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忍心将真相说出口，他决定撒一个弥天大谎。

    “太好了。”陆南北高兴得蹦了起来。

    “小子，你安静点。”

    “抱歉，师父，咱们和妖兽战斗了好几百年，最后终于获得胜利，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很激动。”

    “陆东西，你认真听，接下来，我要跟你说一些很重要的事。”

    “师父，我叫陆南北。”

    “……师父逗你玩呢，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叫陆南北呢，咳咳。”

    “师父，我感觉你就是快忘了。”

    “小子，严肃点，师父不是跟你说了，有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嘛！”

    “师父，你说。”

    “……南北，我郑重告诉你，咱们侠客联盟，解散了。”

    “师父，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你想想，咱们侠客联盟的成立，就是为对抗妖兽，如今，战争结束，咱们侠客联盟，自然再没有存在的必要，联盟解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侠客联盟解散，大量的武者该怎么办？”

    “他们不用你操心。”

    “师父，他们过得好吗？”

    “陆南北，我跟你说过，他们不用你操心！”

    “师父，你好像很生气。”

    “不，师父一点也不生气，师父只是想起了那些朋友，有些伤心而已。”

    “那师父，你为什么不去看望他们呢？就算住的很远，但只要使用玄力，很快便能飞过去吧，花费不了多长时间的。”

    “侠客联盟解散前，盟主给了我们下达了一个命令。”

    “什么命令？”

    “侠客联盟盟主，在宣布联盟解散前，要我们大家，禁止使用玄力。”

    “禁止使用玄力？”

    “对，你知道的，能够使用玄力的人，占人类总数的概率很低，为了防止拥有玄力的人，在社会上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盟主下达了这一命令！这是为了让社会更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