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眼珠子一转，开口说出一串略带西域口音的中原话：“我们是新来的妖奴，负责在水里抓鱼供奉给仙人。”

    桑悦轻轻啊了一声，微笑道：“原来是你们啊，这里面有几条养了百年的江鳕，你们瞧见了吗？应该有这么大吧。”她还伸手比划了一个成人手臂那么大的长度。

    少年立即点头道：“看见了，看见了。”

    “小孩，你撒谎，净海的水来自天山冰雪融水，冰冷刺骨水温太低，不适合鱼类生存，里面原本一条鱼也没有，后来是我提议义母派人从漠北带回的高白鲑和凹目白鲑，最大的也才养了四年。而且江鳕，根本无法在净海里生存，如果你们是被雇来抓鱼的妖奴，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桑悦道：“我再问一遍，是谁派你们来的？”

    少年先是皱了下眉，很快就哭诉道：“我们是从落迦城逃难来的，沙暴快把克里雅河埋住了，城里很多人没了水和食物，金教圣人还要抓我妹妹去献祭求雨，我们逃出来又渴又饿，听说净海这里招募捕鱼妖奴，就混进来偷两条鱼吃，好心的仙子娘娘，求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桑悦听着点头：“嗯，真是可怜，你们这么可怜，身上还带着这么贵重的仙家法器啊。”

    桃笙迅速领会桑悦的意思，拇指和无名指一扣，一道水流飞出卷走少年腰间的犀角送到桑悦面前。

    桑悦拿起犀角在眼前转动着：“相传辟水犀是漠北异兽，它的角可以任意操控水流，入水而不湿，饮水时水自流。这枚犀角上雕刻的白虎纹是凤麟洲道君及以上的仙人才有资格佩戴的，做工如此精湛，应是御品法器。”

    少年道：“我，我只是看到有人用这个潜水能防寒，就偷了两个……”

    “又撒谎，用得上御品法器的修士岂会被你这样的小毛贼盗走宝物。”桑悦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是有几分机灵，可惜我并不是什么好心的仙子娘娘，你也不是无辜的乖孩子，对付你这样满嘴跑马车的小泼皮，我可不会有罪恶感。”

    “阿笙，把他们两个带下去各打五板子。”桑悦露出一抹怪阿姨似的笑，盯着那少年，嗓音也故意压低，“像你这种小妖怪，修士一板子下去，可能就显出原形了。你知道我最喜欢对显出原形的小妖怪做什么吗？”

    少年硬气地瞪着她：“你想做什么？”

    桑悦走到少年面前蹲下身，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们凤麟洲的修士，最喜欢把妖怪剥皮拆骨，皮毛做成衣裳，骨头像这只犀角一样，雕上花纹挂在腰上。”

    她此刻的表情看起来要多奸诈有多奸诈。

    “你！你个恶女人！快放了我们，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天神会降罪给你！”

    “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让我后悔，阿笙，拖下去打。”

    桃笙应声是，原本还倔强的少年连忙道：“都是我的错，打我就行了，别打我妹妹！”

    桑悦哼了一声：“你现在知道保护妹妹了？你带着她干坏事的时候就没想过会害死她？”

    训了少年一顿后，她看了一眼那小女孩，道：“把这大的带下去打十板子。”

    桃笙亲自把少年带下去监刑。

    桑悦单手结印，施法撤了小女孩的水笼和水绳，小女孩怯怯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一道肚子的咕咕声响起，小女孩连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桑悦挑了下眉，朝她微微一笑。

    *

    少年被桃笙用水流绑在一株冷杉树上，背部朝外。

    桃笙从地上捡了一根小指粗的木条，递给身旁的修士。修士挥舞着木条在少年屁股上来了十下。疼肯定是疼的，但就是一般人家大人打小孩屁股的力度，只是为了给这少年记个教训。

    打完以后，桃笙便用水流捆着少年的双手，以水为绳牵着他去见桑悦。

    雪地里有搭好的以供休息的白色大帐篷，帐篷里烧着温暖的火炉，桑悦和小女孩就坐在炉火前柔软的地毯上。

    桃笙带着少年走进帐篷，在看清桑悦对小女孩做的事后，少年顿时瞪大眼睛，又怒又焦急地朝前扑去，大吼：“别动我妹妹！”

    少年突然爆发的蛮力竟然差点挣脱水流，桃笙连忙操控更多的水流绑住少年的双腿，正往前冲的少年由于惯性砰地摔在地毯上，脸朝下成了个狗啃泥的姿势。

    正往嘴里塞着糕点的小女孩看见这一幕，连忙站起来朝少年跑去：“阿卡！”

    少年像只虫子一样挣扎扭动着，用落迦话喊道：“托克拉克，别吃她的东西！”

    叫做托克拉克的小女孩鼓着腮帮子，犹豫地看着手里的糕点，波瓦说要听阿卡的话，可是这些东西真的太好吃了，怎么办？要吐掉吗？但是波瓦也说过不要浪费粮食啊……托克拉克痛苦地纠结着。

    “呵，”桑悦嗤笑一声走过来，把一块糕点猛地塞进那对她怒目而视的少年嘴里，“怕有毒啊？放心吧，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

    她和桃笙走出帐篷，对门前看守的两名修士道：“看住这两个小孩，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是，二姑娘。”

    桑悦手里挂着两个辟水犀，小女孩的辟水犀也被她哄着摘下来拿在手里，她将两个犀角都交给桃笙：“查查这东西的来历。”

    在桑悦她们离开后，少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往嘴里塞糕点的托克拉克。

    他一把抢过盘子：“吃，吃，也不看是谁给你的，就知道吃！一块馕就能把你骗走！”

    托克拉克扑过来抢盘子，少年举高盘子让她够不到，托克拉克就用小拳头打他的腰：“阿卡坏！”

    少年用手按住托克拉克的小脑袋，无视她挠痒般的攻击：“别闹了，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你。”

    托克拉克停下来眨眼看着他。

    “那个丫头和你说了什么？她问了你什么问题没有？”

    托克拉克咬着小手指，想了想说：“阿恰问我叫什么名字，但是我没有告诉她。因为你说不要和这里的人说话。”

    “问你名字？”少年蹙起浓眉，“除了这个她还问了什么？”

    “没有了。”

    “没了？”少年惊诧，把盘子还给她，双手抱着妹妹的双肩，“她是不是威胁你了吧？还是用食物哄骗你了？”

    “没有，她真的只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没说话，然后她就把我带到这里烤火，用吃的和我换了那个犀角，就没啦。”托克拉克抓起糕点一边吃一边说。

    少年挠挠头，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纳闷地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