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晴了。

    久违的金色阳光透过窗子洒在言荒的半张脸上。

    言荒只觉视线内浮现大片的橘黄色，闭着的双眼微动。

    许久未见的光明，让言荒的意识缓缓清醒。

    一清醒，言荒的身子就近乎本能地微微一抖。

    镜子！

    他根本不等自己完全清醒，仍半闭着眼，视线模糊着硬撑眼皮从床上爬了起来，望向侧面的镜子。

    细看去。

    镜内粗穿着衣裳的他双眼朦胧，面容呆愣。

    正常，还是他。

    言荒精神了起来，再次确认镜中的是自己方才松口气。

    打个哈欠就转身打算到床上穿衣服，走到床边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昨晚自己醒来后是穿好了衣服睡的。

    昨晚的事情，让他的精神太紧绷了，以至于忽略了很多东西。

    不过哪怕是现在，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与恍惚。

    言荒从自己的房间拉开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言荒嗅到了刚刚因为自己精神紧张而被忽略的饭菜香味。

    很香，言荒舔舔嘴唇，这丝丝缕缕香味勾起的空腹感让他切实感觉到了真实与安心。

    昨晚的境况，他当时根本没有哪怕多思考一秒的打算。

    当时遮天蔽日的黑暗，神秘的身影，以及他那不断重复的清醒与虚妄，都让他明白，他正在遭受的事情，是他暂时绝对无法理解的。

    特别是睁着眼被人操纵着沉睡与苏醒，仿佛玩具。

    不过还好，他现在看到了太阳，也闻得到饭菜的香味。

    言荒深呼吸一口，内心舒适了许多。

    突然。

    “醒了。”塞罗爷爷的声音从自己身旁传出。

    塞罗爷爷自厨房走出来，一手端着盘子走向餐桌。

    看起来塞罗爷爷起的挺早的。

    “出了太阳，醒的早了。”言荒重重地点点头，探头往厨房看了眼，看到还有一盘菜摆在案上，也就顺手端着到了餐桌。

    餐桌上摆着一本翻开的书，言荒大略扫了一眼，似乎是超凡书籍，上面画着许多他看不懂的符号。

    言荒随手将书扔在了旁边没人坐的座椅上。

    等塞罗爷爷端着另外一盘菜坐下，饭菜也就齐了。

    一坐下。

    塞罗望眼言荒的神色，拿起筷子来。

    “教堂那边确实是被湮灭给闯了。”塞罗吃着菜说着，“比我想象的还惨些。”

    有些恍惚的言荒抬起头听起塞罗爷爷的叙述来。

    “就画像上的那个湮灭，光着膀子一路跑进了教堂，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硬生生扛着执法队几轮轰击跑掉了。”

    塞罗啧啧地说着。

    这也是教堂前门冒着烟的原因，被执法队手中的枪炮轰的。

    “关键是追也没追上。”

    “这样吗？”言荒歪歪脑袋，心中的沉郁消解了些许。

    “扛着炮火走了？”言荒带着笑意重复道，他想象出了这幅场景，现场肯定非常的好笑与戏剧性。一个裸男硬扛着轰击硬生生从教堂闯出来。

    话虽如此，湮灭情况确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是有些厉害。

    虽然执法队员大多是普通人，是靠着动力装甲来获得强大战斗力的，但那战斗力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超凡者所能抵抗的。

    他不知道湮灭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不过照教堂这件事来看，再加上昨天塞罗爷爷说言荒见到了他们就要逃，湮灭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超凡者。

    “你胳膊怎么样了？”塞罗讲完了教堂的事，转而将目光放在了言荒的右臂上。

    “什么怎么样？”吃着饭的言荒疑惑地抬头，嘴里噙着筷子。

    “在委托人家里，你不是被那玩意甩了一下？”塞罗见言荒这疑惑加毫不在意的样子颇觉得好笑，笑着提示道，“自己的伤自己倒不记得。”

    “哦哦。”言荒反应过来，揉揉自己的右臂，完全没有受过伤的感觉。

    其实在当场他被击中几秒过后他就已经没了痛觉，至于它是什么时候痊愈的，他也不清楚。

    塞罗注意到了言荒的神情和动作，不由得无奈地抿抿嘴。

    好吧，虽然早知道言荒的身体不能以常理来算，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有些保守了。

    “我起得早，弄了些膏药，不舒服的时候记着去柜子上拿着敷。”

    塞罗颇有些郁闷地说着，继续吃着饭。

    言荒听出塞罗那郁闷味，嘿嘿一笑道：

    “合着爷爷就不想着我省心安稳。”

    “怎么不想了。”塞罗眉一横，拿着筷子指指点点道，“不想你安稳，我当时就该把你扔渎神者面前。”

    “对了，过两天会有人来家里。”塞罗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

    “做客吗？是超凡者吗？”言荒抬起头，眼睛中好像放出了光。

    这在言荒的印象里绝对算是稀罕事。

    在他的印象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来家里做客。

    “对，超凡者。不是做客，要在镇上住一阵。”塞罗点点头，他说的就是那个将要下来的守门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能够成为守门人，肯定也是一个强大的超凡者就是了。

    说完，塞罗又是望眼言荒的神色，见言荒神情渐渐放松了起来，嘴角也勾起了一丝笑意。

    “昨晚你做噩梦，是被湮灭的力量影响了。”

    “湮灭？”言荒惊疑出口，被湮灭影响？他们昨日压根没有跟所谓的湮灭打过照面，至于说湮灭夜晚潜入杂货铺，那更是无稽之谈，这么做不可能逃得过塞罗爷爷的感知。

    “安托万家中大概率有湮灭设下的一些术式。”塞罗提起这个面色也是变得严肃，真说起来，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与他的疏忽有着很大的关系。

    他不知道湮灭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言荒受了怎样的影响，但他确确实实忽略了湮灭会在安托万家中动些手脚的可能性，昨日绝对是有术式趁着他不注意影响到了言荒。

    言荒听到塞罗的解释还是皱起眉头，哪怕是这样，他看到那个人影又是谁？那个人影可是一副没有料到他的出现的样子，总不能说湮灭留下那么个术式，效果就真的只是创造一个噩梦，给受影响者造成些心理压力？

    “可我在梦中看到个难以理解的人影……”言荒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人影后面跟着很大的一团黑暗，还很惊讶我会出现在梦里。”

    “啪嗒……”

    言荒听到了一声脆响，他向前看去。

    是塞罗爷爷的筷子磕了下盘子边。

    他也注意到了塞罗爷爷面上那一闪而逝的惊诧。

    人影？

    塞罗当然知道那个人影会是谁，正因为他知道人影是谁，他才会震惊之下磕了筷子。

    有人可以在那位不知情的情况下让言荒见到那位？

    不过，如果真的是那位，那言荒能恐惧到呼唤他也能理解了。

    那位的存在，是他绝对想都不敢想的。可能那位只是无恶意地想送言荒出来，但那种莫测的力量所能造成的影响，绝对不会简单。

    “……”塞罗微微转动着筷子，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他的心中也在惊疑。

    第一，竟然有人可以影响到那位。

    第二，言荒察觉到了那位的存在。

    第三，那位没有消除言荒的记忆。

    这三件事加起来，让他的心头猛然一沉，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

    某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在谋划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言荒不知道塞罗爷爷的那些心理活动，只看到塞罗爷爷面无表情地转动了两下筷子，旋即就看向了自己。

    塞罗爷爷露出了像以前回答问题一样的表情，没有犹豫地张开了嘴。

    言荒眸子一低，他知道塞罗爷爷肯定要说那句他已经听了无数遍的“以后”了。

    ……

    可是，他没有听到。

    他看到塞罗爷爷张了张嘴却愣住了。

    “先吃饭吧。”

    塞罗爷爷的声音轻轻的。

    “好不容易出个太阳，吃完饭出去看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