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段九垂眼看着宁卿卿。
他在十八街这么混着长大,自然知道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有多危险,对于一般人来说,过的有多吃力。
宁卿卿这个小丫头不娇气,但他怎么舍得让她过这样的日子。
他想给她最好的。
宁卿卿感觉到牵着自己的手逐渐收紧,段九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像是快被吹灭的蜡烛,在扑闪着挣扎着。
段九:“你是说真的……”
下一秒,宁卿卿晃了晃段九的手,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宁卿卿:“哥哥,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我不想再叫别人哥哥。”
段九瞳孔一缩。
的确,如果宁卿卿户口被登记在王家,那王诚那个杀害她哥哥宁南的人,反倒成了她法定意义上的亲哥哥。
这对她来说,日日夜夜与那个人相处,要有多煎熬与残忍!
段九:“好。”
段九最终还是拒绝了王诚父亲开出的优厚条件。
王诚父亲在身后叫喊着:“你再考虑一下,你会后悔的!像她这样好看的小姑娘在十八街待久了,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段九:“滚!”
他会护着她的。
就算赌上他的命。
在回去的路上,段九一直沉默着。
宁卿卿想哄他开心:“哥哥,我猜出你之前跟我说的睡前故事的答案了,我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被国王处死了!”
段九:“嗯?”
宁卿卿:“是那个人被人泼了卸妆液?遮瑕膏失效了吗?”
段九:“不是。”
“那是什么?”
段九顿住:“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答案的时候。”
又吊她胃口!
宁卿卿气鼓鼓的,闹了会儿,段九还是不肯说,她抱着胸扭着头不理他了。
结果下一刻,段九将她抱了起来。
少年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耳后:“宁卿卿。”
宁卿卿一怔:“……啊?”
怎么突然叫的这么正式。
段九收紧了抱着她的手,宁卿卿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听出他此时话语有多认真。
段九:“我会让你读书的。”
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宁卿卿的双手慢慢的环紧了段九的脖子。
她将头埋在他胸膛上,听着这些夜晚时,与她共眠的心跳声。
砰,砰,砰。
沉稳,安心,像是天塌下来,也会有他替她顶着。
宁卿卿:“那都不重要,我只要有哥哥就好了。”
有的时候她也想过,如果系统永远不会再出现,那她……像这样与段九一直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错。
这个少年,桀骜不驯,恣意洒脱,但给了她所有他力所能及的温柔。
接下来的日子,段九更忙了。
每天早上宁卿卿醒来时,只能发现桌子上有他为她做好的饭菜,而要一直等到深夜时,段九才会带着一身疲倦回来。
段九带回的饭菜越来越好,从一开始普通的鸡蛋,到最近甚至有了烤鸭,鳜鱼。
而每晚叫醒她吃夜宵时,是他们难得的共处时光。
宁卿卿:“哥哥,你怎么都不动筷子,你也一起吃呀!”
段九:“我吃过了。”
他们房间的灯光昏暗,段九嘴角的伤口淤青加重,看着很是疼痛。
宁卿卿跑去角落,再回来时手上拿着创口贴与红药水。
段九:“你先吃,我自己来。”
宁卿卿执拗的摇了摇头。
段九无奈地叹了口气,脱下了上衣。
果然……伤口更多了。
宁卿卿默不作声地给他上着药,突然,段九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身上。
他一愣,单手托起她的下巴。
小姑娘果然在啪嗒啪嗒掉眼泪。
段九:“哭什么?”
宁卿卿:“不知道,就是心疼。”
“……小傻子。”段九揩去她的泪:“我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宁卿卿气得想在他伤口按一下,又不舍得,就气呼呼的踩了一下他的脚。
这几天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前几天他不肯让她处理的那块腰间的淤青,如今颜色转黑,看起来严重极了。
段九一怔,半晌,低低的笑起来。
“好,我疼。”段九轻轻的说:“我的确疼。”
宁卿卿给他上完药,犹豫了会儿,还是抱住了他:“哥哥,我再长大一点,就也去赚钱,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多回来陪陪我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段九:“好。”
这天夜里,月光透着那扇小窗子挥洒,小姑娘睡得很香了,段九安静地看着她。
他为了哄她入睡,这些天看了不少睡前故事,也就是刚刚,他满脑子都被一个故事占据着。
“问你个问题,你要是路过一个垃圾堆,看到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在那儿刨食吃,你会觉得它可怜吗?”
“挺可怜的。”
“但它自己可能并没有觉得自己可怜,反而觉得自己挺自由的,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把它变可怜吗?”
“不知道。”
“就是你走过去轻声细语,抚摸它,还给它一盒猫罐头,然后,你走了。”
“……”
在漆黑的夜里,宁卿卿发出一声梦呓,习惯性地往他怀里钻:“嗯……”
段九调整了下姿势,让她在自己怀里睡得更舒服。
他以前受了伤不会觉得疼,打架也不会考虑太多,“家”对他来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但宁卿卿出现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有了良心,有了欲望,他受伤觉得疼痛,打架时会想着他要是没了,谁来照顾她,而在一天的辛苦后,他对回到“家”,见到这个小姑娘,有了期盼。
他的良心与欲望,都是她。
过了几天,宁卿卿总算逮到了机会偷偷跟着段九出门。
然而悄悄跟着他周转了好几个地方时,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雀跃好奇,变成了沉重。
她早该想到的……
未成年的少年找不到正经工作,一天兼了好几份工,甚至还去不正规的工地搬砖。
漫天的灰尘,宁卿卿隔得这么远,都被呛到了好几下。
而被她叫做哥哥的少年,沉默着将一袋袋沉重货物扛起。
包工头想苛扣工资,还会找出各种不讲道理的理由骂他,段九手成拳头都握紧了,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宁卿卿几次三番想冲出去,想拉住段九的手,大声的告诉欺负他的人“我们不做了!”。
但最终还是抹着泪,悄悄的离开了。
她知道,他以前不用这样。
是为了养她。
是为了给她攒学费。
都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