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莉莉丝耸拉的小脸。

    莱恩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嗯，

    欺负小朋友虽然可耻，

    但……

    真的很爽。

    “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是你得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眼见莉莉丝都快哭出来，莱恩知道拿捏的差不多了，正色道，

    “我得知道你想杀死爸爸的真正动机。”

    莉莉丝虽然隐约暗示了欧文曾想对她做些什么事情，但这都不足以构成她想杀死父亲的动机。

    甚至……刚刚说的那些，很可能也只是莉莉丝的谈判技巧。

    莉莉丝沉默了。

    过了许久，莉莉丝抬起了头，脸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莱恩警官，我猜你肯定预想了很多原因。”

    “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一个六岁小女孩忽然请求一个陌生人来帮助杀死自己的父亲，这都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尤其是……这个陌生人还是个警察。”

    “其实我大概能够猜到你想到的那些理由。”

    “可能是我爸爸对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也可能是我爸爸准备把我或者哥哥卖掉。”

    “亦或可能，我发现了爸爸一个大秘密，他要把我们灭口。”

    莱恩注意到莉莉丝说这话时，语气平静，眼神却是分外悲伤。

    而莱恩敏锐的感知告诉他，莉莉丝的悲伤很可能是真的。

    只是看着她的眼神，莱恩就能感觉到一股发自内心的伤感。

    所以他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听着莉莉丝的诉说。

    “但是……都不是。”

    “爸爸虽然喜欢赌博，经常喝酒，但一直以来，对我们都很好。”

    “甚至，哥哥偷偷出去赚钱，都得背着爸爸。”

    “因为一旦爸爸发现他没有好好去学校读书，一定会把他打一顿。”

    “对于住在这里的大部分家庭，他们其实都不是很愿意自己的孩子接受足够多的教育，因为这样的话，孩子就不能早点帮家里赚钱了。”

    “但……我爸爸不一样，他不仅很支持我和哥哥读书，还一心想把我们供到大学。”

    “有一次酒后，他曾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看到我和哥哥读上约克大学，然后哥哥去政府做一名雇员，我则可以嫁给有钱的人家。”

    “所以……他才一直这么努力的工作，他不希望我们重复他的人生。”

    “相较这里的大部分大人来说，他确实是一个足够好的父亲。”

    “他甚至因为害怕我上学时会被人欺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带我去染了发。”

    听到这里，莱恩皱了皱眉。

    莉莉丝现在叙述的欧文和刚才所说的有点不太一样。

    在她刚才的话里，隐隐在暗示，欧文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想过对他们兄妹俩不利，甚至很可能准备在他俩大一点，就将他们卖掉。

    可是，在莉莉丝现在的描述里，欧文分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父亲。尤其在这座贫民窟里，这一点显得更加突出。

    莉莉丝见到莱恩的表情变化，笑了笑，说：

    “莱恩警官，你现在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现在描述的爸爸和刚才说的，差别很大，甚至不像是同一个人？”

    莱恩点了点头，承认道：

    “是的。我完全无法想象，面对这样的一位父亲，是什么让你那么小就想过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莉莉丝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但说出的话却让莱恩不寒而栗：

    “那是因为，我刚才描述爸爸的时候，忽略了一个前提……”

    “我爸爸确实对我们很好，前提是……那是在他没有坐上赌桌的时候。”

    莱恩愣住了。

    莉莉丝说完，也没有去管莱恩，而是就近找了个台阶，轻轻拍了拍灰，直接拉着裙子就地坐下。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甚至可以看到细细的绒毛。

    “莱恩警官，即便我只是个小孩子，我也听过你的名气。我的邻居告诉我，在罗恩第一分局有一个叫莱恩的年轻警察，他很厉害，只是一年，就破了很多别人七八年都没破成的悬案。”

    “我想，既然您已经办过这么多案子，应该也经常感叹人性的多样性。”

    “就好像我的爸爸一样……”

    “离开赌桌，回到家时，他是个无可挑剔的好爸爸。”

    “可……一旦坐上赌桌，他就是一个六亲不认的赌徒，在那时的他眼里，不仅是我和哥哥，哪怕是他自己，都是可以随时换成赌桌上的筹码。”

    “差别之大，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我想在我到家之前，您一定已经在家里等了很久了吧。哥哥应该和您说了不少家里的事情。”

    “他是不是还和您说妈妈在我四岁的时候，就抛下了我们，和一个外乡人一起远走他乡？”

    莱恩点了点头。

    他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想。

    然后就听莉莉丝说：

    “哥哥没有骗你。”

    “在他的眼里，确实是妈妈因为受不了现在的穷日子，而抛弃了我们和爸爸。”

    “但是……这只是在他眼里而已。”

    “关于妈妈的事情，都是爸爸告诉他的。”

    “妈妈确实跟着一个外乡人走了。”

    “但……爸爸在关键环节撒谎了。”

    “因为……妈妈根本不是主动抛弃了我们，她是……被爸爸卖了。”

    “而爸爸将妈妈卖掉的价格是……一千卢比。”

    “之所以只卖这么少，是因为爸爸当时认为他只要再有一千卢比就能翻盘。他想着赚到钱，就将妈妈赎回来。”

    在罗恩市，一千卢比的购买力大约等同于十斤牛肉。

    十斤牛肉，富人家里一顿宴席的花费，却买下了一个人。

    “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那天我当时亲眼目睹了爸爸卖掉妈妈的全过程。”

    “就像我刚才说的，谁会刻意防备一个只有四岁的小女孩呢。”

    “而就是那次之后，我开始留心起爸爸的‘生意’。因为那件事让我意识到，既然爸爸这次输红眼之后，可以卖掉妈妈，那在下次，他同样可以卖掉我和哥哥。”

    原来，这就是莉莉丝小小年纪就如此处心积虑瞄上父亲‘财产’的原因。

    “可，如果只是这样，我并不会多恨爸爸。因为我爸爸当时已经不再是我印象里的他了，那时候的他已经在思想上被控制住了，更重要的是……”

    “在他输掉那一千卢比后，他没有选择继续卖掉我和哥哥，来尝试换钱继续赌。”

    “在赌博和我们之间，他最终选择了我们。”

    “而在后面的日子里，我不止一次看到，他一个人背着我们偷偷喝酒，喝醉之后，对着空气，哭着喊着妈妈的名字，他说对不起妈妈。”

    “他每月辛苦赚的钱里，也有相当一部分用于寻找妈妈。”

    “甚至，在一年前，他几乎完全戒赌了。我再也没有撞见过他去赌场。”

    莉莉丝现在的状态很感性，直到这时，她才真的看上去像一个六岁小女孩。

    然而莱恩并没有被她此时所表现的温情迷惑，而是冷冷说：

    “但即便这样，你依然不敢赌。你还是害怕有一天，你爸爸终究会故态重荫。”

    “莱恩警官，你真扫兴。”

    “我只是希望我们这次对话，能够对彼此足够坦诚。”

    莉莉丝叹了口气，说：

    “是的，你说的没错，即便爸爸这几年改观了不少，我还是没法对他完全放心。”

    “毕竟……不管他现在做的再好，都已经无法改变他卖掉妈妈的事实。”

    “但这还不是你想杀他的真正原因。”莱恩冷冷道。

    莉莉丝点了点头，说：

    “是的。这确实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

    “现在那个人并不是我真正的爸爸。”

    莱恩瞳孔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