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嘉丽表情无比真挚。

    看着一脸怔住的莱恩，斯嘉丽又补充了一句。

    “是的，你和他们不一样。”

    不，我和他们一样。

    我只想做一条咸鱼。

    如果不是老亨利这个案板来了，我压根不想管这些事。

    莱恩内心暗自吐槽，脸上却依旧保持笑容，得体回道：

    “谢谢你的夸奖。超凡者世界充满着种种神奇，我想没有人不会对它产生好奇。”

    “但相比而言，我确实更喜欢现在的工作。”

    “没有什么比保护居民的安全，更让我开心的事情了。”

    “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确实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斯嘉丽表示赞同。

    “嗯？斯嘉丽小姐是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法医工作么？”

    莱恩敏锐的发现了斯嘉丽的言外之意。

    “不，我很喜欢法医这份工作。我很喜欢从种种细节中抽丝剥茧，还原真相的感觉，这很让我有成就感。”

    “那，你指的是你那份兼职？”

    莱恩说的是斯嘉丽在超凡者世界的那个身份。

    “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所在的超凡组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性质，是不是类似于从前的宗教裁判所？”

    “虽然，我总觉得崇尚回归自然的自然教会和宗教裁判所放在一起，会很违和。”

    “确实有点违和。”

    斯嘉丽点了头赞同了莱恩的说法，接着嘴角勾起弧度，带着俏皮笑容道：

    “不过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自然教会之所以没有宗教裁判所，只是因为它从来没有成为最有势力的那几个教派之一？”

    斯嘉丽的直接让莱恩愣住了。

    他不是奇怪斯嘉丽话的内容。

    毕竟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反抗者之所以反对当权者，只是因为当权的不是他而已。

    自然教会能够如此平和，不与他教争斗，不裁决异端，也只是因为它并不是正统教会，争斗也争不过他人而已。

    斯嘉丽的话当然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她说这话时，对自己信仰宗教的态度。

    她似乎并没有尊重，或者说认可自然教会？

    注意到莱恩脸上的错愕，斯嘉丽笑道：

    “莱恩先生，看来我的宗教信仰让你产生了一些误会呢。”

    “我认为信仰一个宗教，并不意味着全盘接受教会，毕竟信仰是属神的，而教会是属人的。”

    “他们之间并不能划等号。”

    “你说对么？”

    斯嘉丽笑的像个人畜无害的小猫。

    可莱恩却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被斯嘉丽逼到了进退维谷的位置。

    这是个很危险的话题。

    如今的教廷虽然不再想几百年前那样能够一手遮天，但在这个世界上依然拥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虽然教廷失去了左右世俗的能力，统治世俗的权利回归到了各国国主手中。

    但教廷依然牢牢把持着神权。

    可斯嘉丽这番言论，却是要把最后的神权从教廷手中剥夺掉。

    信仰属神，教会属人，看似只是将神权和教权区分开。

    可是不再有神唯一解释权的教权还有意义么？

    这番话如果传出去，没有任何教会能够容忍这种思想的诞生。

    哪怕这个教会是看上去最没攻击性的自然教会。

    莱恩忽然想起莱昂纳德当初的话。

    这是个无论从任何角度，都完美符合真理教信徒特征的女人，结果却是最不理性的自然教会的信徒。

    他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斯嘉丽会是个自然教会信徒。

    因为如果她必须信仰一个教会的话，她只能选择自然教会。

    虽然斯嘉丽聪明，崇尚理性，但没有任何其他教会能够容忍她的想法。

    哪怕是看上去与她相性最合的真理教。

    而这其中的根本原因是她从本性上就不认同教会的存在。

    至少她是不认可教会现在的存在方式。

    不管是真理教，还是其他正统教会，无不是层级分明、管理成熟。

    一旦成为它们的信徒，就必须要参加源源不断的各类教会活动。

    斯嘉丽绝对无法在这样的密集接触里，继续隐藏自己。

    无论她再怎么掩饰自己的想法，她的行为终究会暴露她的思想

    但是在自然教会，她却可以。

    这个世界小教会不少，屡受打压迟迟无法壮大的小教会更是如过江之鲫。

    可像自然教会这样，一直保持松散组织形式却始终有着坚强生命力的教会，却只有这么一个。

    一般来说，小教会想在正统教会信仰围堵之下生存下去，唯一的生机便是更加严密的组织形式和更强的组织凝聚力。

    可自然教会却仿佛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这个教会没有斋戒，没有那么多长老，没有什么特定的节日。

    甚至它的宗教领袖都更类似于一个吉祥物，而不是一个组织的领袖。

    但偏偏千百年来，总有一群自称是自然信徒的人源源不断冒出来。

    这是一个始终保留着传承，却没有太多条条框框的奇怪宗教。

    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斯嘉丽必须信仰一个宗教，而且是信仰一个始终保留完整传承的宗教？

    莱恩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斯嘉丽见莱恩始终保持沉默，了然一笑，便也没在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而是继续回答莱恩的另一个问题。

    “我虽然是自然教会的信徒，但我所在的超凡组织并不隶属于自然教会。”

    “准确说，我们的组织不隶属于任何教会。”

    斯嘉丽见莱恩听到这句时，神色有异，便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它也不是任何教会的敌人。”

    “否则我也不会坦然告诉你，它的存在。”

    “不过我想我们还是跳过这个话题吧，既然莱恩先生你不愿意涉足超凡世界，那么知道太多对你并不是一件好事。”

    “危险并不是”

    见斯嘉丽不愿多提，莱恩便也不再追问。

    两人接下来便聊了下自己生活中的见闻，然后意外的发现还有不少共同话题，于是相谈甚欢。

    只是再投契的交谈，总敌不过一些自然规律。

    “抱歉，莱恩先生，虽然和你聊得很开心，但我想我现在得去下盥洗室。”

    莱恩当然是点头表示理解，于是斯嘉丽施施然离开座位，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暂时为这场看似双方都乐在其中的对话按上了暂停键。

    望着斯嘉丽转身离去的身影，莱恩原本温润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冷意。

    不是任何教会的敌人，也意味着不是任何教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