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之所以守在这里，是被刚才的那个怪物逼迫？本身也不知道什么，只是奉命守护好此地的棺木，如果出了意外立刻禀报给他？”寒蝉摩挲着下巴，有些无语道：“差不多的修为，你们两个能被他一个看住？妖庭呢，不去向妖庭求助？”

    凌空子尴尬笑道：“吾等树妖，大部分修为都在延年益寿上，最多发展点毒和恢复力，自保有余，可是让吾等斗法，可真是难为吾等。”

    “至于妖庭……”说到这，凌空子重重叹了口气。

    十八公接过话茬，黯然道：“妖庭，早已不是当初的妖庭了。最初的妖庭，万灵互相守望、互帮互助，只要是生灵，都可自称‘妖’加入妖庭。建立的初衷，也不过是在巫族的狩猎下有一丝存活的机会。因为是万灵组成，大家也对生命十分尊敬，也算是一副和谐美满的景象吧。”

    “只是渐渐的，一切都变了。待大部分妖族认识到自己无人敢惹时，开始变得不可一世、嚣张跋扈，取代了曾经的巫族，甚至比巫族更加过分——妖帝的十个小儿子出去玩闹，众妖是知道的，却没有任何人阻拦；为了对抗巫族，甚至大量屠杀人族以制作‘戮巫剑’……这些尚且可以用对抗巫族勉强解释，可是当大家变得暴戾、贪婪，肆意的掠夺甚至捕食其他生灵，吾等一些温和的小妖再也不堪忍受，甚至有了脱离妖庭的倾向……”

    “只是你们还是没有脱离妖庭，对吧？一边享受着妖庭的身份给你们带来的便捷，俯视其他生灵；一边又悲悯众生，对妖庭的行为加以指责，你们不感觉，很假惺惺吗？”蚊道人嘲讽道。

    二妖默然。

    “别理她，继续说。”寒蝉恢复了平时的懒散，懒洋洋道。

    “后来，吾等就被从妖庭里带了出来。那时候吾等才知道，日薄西山的妖庭为了换取资源和人情已经不择手段，甚至将手伸向了同胞。”凌空子道：“我们不过是些没有战斗力的小妖，所以就理所当然的被换了出去。”

    蚊道人有些好奇，走到凌空子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那，知道了你们的看守害死了那么多人，你们心里，就没有一点负罪感吗？后悔吗？”

    “是有些许负罪感，但是并不是很后悔。”对视了一会儿，凌空子避开目光：“小老儿也不过是一个想要活着的普通的妖族罢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人族的死伤，与我何干。

    没有多少生灵真正在意此时人族的生死。因为当弱小成了常态，那么其他人的怜悯，就已经是最大的施舍了。

    寒蝉沉默了一会，也不想多言其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鸿蒙异兽、大罗金仙，如今的实力最多勉强比一比圣人亲传，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人族还需要历练才可以真正迎来大兴，自己也不好多管。

    他轻声道：“蚊子，你来了刚好。带他们二人回灵山，这是圣人吩咐我办的事。我还要有些事情要继续在洪荒走走，不方便带他们两个，就拜托你了。”

    蚊道人眼咕噜一转，指着正瘫在地上半死不活怀疑人生的登薪，问道：“他呢？”

    “……他比较特殊，而且刚刚解除了地缚灵状态，我怕带回灵山，圣人会一巴掌把他打成飞灰，所以准备在山外给他找个好去处，截教就不错。”寒蝉道。

    “原来你喜欢这一款。”蚊道人幽怨道。

    “……别乱说。”寒蝉一噎。

    “那你为什么带他不带我？”蚊道人不断的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说了我有事，带你不方便，而且刚好你可以带他们回灵山。”

    寒蝉试图解释道。

    “不嘛不嘛，奴家就要跟着你嘛。”蚊道人飘到寒蝉身旁，摇晃着他的衣袖，撒娇道。

    “……别膈应我了行不行，你到底想干什么。”寒蝉道。

    蚊道人听了，立刻松开了寒蝉的衣袖，双手抱胸，冷然道：“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出去玩的机会，你让吾回灵山？别做梦了！”

    寒蝉盯着他，十分奇怪：“以前办事经常出灵山，你没玩够？”

    蚊道人恼道：“那叫玩啊？办完事就要回去，还要加紧加快办，回去晚了一会就要被问责，那几个办事慢、晚了几天的，全被和目标一起干掉了，你说那叫玩？”

    寒蝉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一直很开心来着。”

    “……带不带吾？”蚊道人发出死亡凝视。

    “别这样看我，你又打不过我……行行行，别看了，带你带你。”寒蝉扶首，然后道：“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

    “好的，只要你肯带奴家出去玩，奴家什么都依啦～”蚊道人看着盯着寒蝉的眼睛快要滴出水来。

    “……第一，在外面不要这样恶心我。”

    “切——”

    “第二，在外面不准给我惹事，低调一点，被发现了身份我们谁也活不了。”

    “哼，我尽量。”

    “第三，把你这身奇奇怪怪的衣服换下来。”

    “嗯？奇怪吗？这么多年来吾一直是这么穿的啊。”蚊道人转了一圈，道：“算了，既然你这么说了，吾就换了吧。”

    “不是让你穿得和我一样。”

    “那你说穿什么嘛，麻烦！”

    “你……算了，就这样吧。”

    “你为什么把那盏灯收起来了。”

    “它需要洗清罪孽。”

    “可是它因果真的很大哎。”

    “圣人不出手，谁能奈我何。”

    “……你刚才还让吾不要惹事，你这是那个，那个……宽鱼绿己，盐以待人是吧？”

    “怎么感觉你发音有点奇怪。”

    “都一样，都一样。”

    “……”寒蝉凝视悄然升起的太阳。晨曦刺破黑暗，撒在了久别天日的土地上。罪恶的庙宇倒塌，腐败的灵灯为众魂送行。而这片藏污纳垢的土地，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黎明。

    寒蝉笑了。蚊道人惊愕，同行千万年，她是头一次见到他笑。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我不过是升斗小民，抗衡不了大势天地；但若是什么都害怕，那就白瞎了这一身修为，白在这世上走一遭了。”

    洪荒是圣人的洪荒，是天地的洪荒，也是……万灵的洪荒。

    寒蝉直视着温和的初阳，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自己站在了这片天地。

    清一清魑魅魍魉，又有何妨？

    …………

    寒蝉看着气喘吁吁、警惕的盯着他的黄风怪，无奈道：“为什么每次好心警告你们，都偏要不死心的试试呢？少……”

    “你给我去死！”黄风怪怒吼道，掀起一阵狂风。

    巨大的沙尘暴连神识都可以阻拦。黄风怪一时也观察不到风沙内的情况，只能喘着粗气，警惕着周围。

    忽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这呢。”

    黄风怪回头甩出武器，却被寒蝉以一双肉掌接下。他摇了摇头，收起了三股叉。

    黄风怪只看见一个硕大的拳头砸到自己脸上，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第五个了。”蚊道人熟练的将黄风怪绑住，扔到后面的拉车里。收拾完，她有气无力道：“说是出来玩，你全在到处找妖怪。到底要抓多少个啊。”

    寒蝉拍拍手，道：“一共九只，截教五只，妖庭四只。不过妖庭的凌空子和十八公已经提前抓好了，所以只剩下两只了。”

    “好耶！”蚊道人兴高采烈：“那我们赶紧去妖庭，抓完了剩下的妖怪是不是就可以玩了？”

    寒蝉并掌为刀，砍在蚊道人的头上，无奈道：“想得到美。在截教还有别的事要办呢，你别捣乱。”

    蚊道人抱头蹲防，道：“啊，还有什么事，怎么那么麻烦？”

    寒蝉道：“本来是准备先拜见阐教圣人的，但是你来了，可以看着妖物，所以我准备先拜见截教教主。接着还要找后土娘娘、娲皇宫那位以及太清老爷呢，你要嫌麻烦，可以自己先把这些个妖物带回灵山，我按照原计划进行。”

    “不要，我要玩。”蚊道人坚定道。

    “那就少抱怨了。”寒蝉批评道，旋即拍了拍她的头，话锋一转：“不过，接下来我要去求见截教圣人，这几天你倒可以四处逛逛。不过要记住本职工作，看好妖兽，要是丢了一个我可不给你善后，你自己抓回来。”

    “好嘞！”蚊道人立刻答应下来。

    寒蝉看她答应那么快，知道她肯定没有放在心上，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继续向前走去。

    蚊道人盯着他的背影出神。她总感觉那只金蝉变了许多。

    变得更有生气、更加鲜活了。他从前从来不会那么多话，也不会有那么多表情，更不会与自己打闹——相反，他一直忌讳与自己的接触，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蚊道人有时候甚至感觉自己和他身处两个世界。

    现在不一样了。

    她迷恋金蝉之前的神秘，却感觉如今的他更加真实。

    “愣着干什么？跟上啊！时间紧，任务重，想玩就加快脚步。”

    蚊道人回过神来，喊道：“知道了，催魂呢？真烦！”

    才走了几步，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莫名其妙吐了几口鲜血，虚弱的伸出一只手，奄奄一息：“道友……你们……好狠……”

    寒蝉：“……”

    蚊道人：“……”

    大爷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