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永远的大圣,永远的......美猴王!
呼哧,呼哧......
安宁祥和的天庭如今已经一片狼藉。
悟空的气力早已用的差不多了,如今能够站着,不过是因为如意金箍棒还在手上。既是兵器,也是脊梁。金箍不丢,此身不倒。
看向众神的视线已然模糊,拿着兵器的双手也在颤抖。
九曜神大部分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杨戬的尸体杵枪耸立。
妖猴裂开一口猩红的牙,道:“天庭,可要继续战了?”
“他杀了杨戬?”诸神相互问道。
“他杀了杨戬!”诸神相互回答。
杨戬并不算什么强神,虽有天庭战神之称,那也只是大罗之下无敌手。在大罗不出的如今,确实是一等一战力;但是封神一役过后,天庭大罗不说多如狗,那也是满地走了。但是一个太乙的陨落不值得他们震惊,可是......那个太乙是杨戬啊!
他是阐教玉鼎真人弟子,也是阐教最优秀的三代弟子;他于封神期间败四将、斗闻仲、主战局、擒黄龙、退五仙、夺咒书、战三霄......自出道来几乎战无不胜,是以战成名的清源妙道真君、当代玉皇外甥,留下过于大天尊面前说出“听调不听宣”却全身而退的传说;他本应该是前途无量,仅封神之后不过千余年便进君大罗的天才啊!
无论从是天赋、功德、经验、战力......哪个角度来论,在座的各位哪怕那妖猴都能死,杨戬也不应该死啊!
震惊过后,却又似乎没什么感情,最多就是一点兔死狐悲的伤感,感慨着原来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便再无其他。
独来独往的杨戬,哪怕陨落了,又有几人悲伤?
当务之急需要应付的,应该是这妖猴才对。
............
青牛百无聊赖的泡在宝光里洗澡。刚才拿出来给杨戬看的太多了,现在放回去竟然也成了麻烦事。
啊对!刚才俺可以再让杨戬师侄帮俺收起来,还可以再拖延一会啊!青牛猛地站起。很快又趴了下去。算了,看杨戬师侄临走前的表情,俺要是再多耽误一会怕是会宰了俺,晚上再犒劳三军吃烤全牛。
青牛摇头晃脑的沐浴着宝光,一件一件收起,也不怕人来抢,好不惬意。忽然,它晃晃耳朵,听见了什么动静,摇身一变恢复人形,施了个障眼法把灵宝都藏了起来,一脸威严的盘坐在地,假装小憩休息。
财不露白、财不露白。青牛心道。
不一会儿,几只猴从草丛里蹿了出来,见了青牛,如同见了救星。连滚带爬跑到他面前,想叫醒他又不敢,急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青牛见得此景,心中暗笑,感慨这群小猴当真有趣。于是睁开眼,笑道:“你们不在花果山待着,来这干什么?”
“俺们望着大王......大圣和那冷面小将打下了天,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其中一只小猴道:“牛大王,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家大圣?他打不过那冷面小将,俺们上次看见了,他真的打不过那冷面小将。俺们想,如果真的要降,那就降吧。大圣不愿意,俺们就自己去投降,俺们不过是群小妖,天庭不会把俺们怎么样;大圣他神通广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如果他想藏起来的话,一定谁都找不到的。”
“都是俺们拖累了他。”另一只小猴沮丧道。
青牛有些语塞,他忽然意识到,杨戬与悟空所交战的地方并不近。对于飞天遁地、视翻山越岭如等闲的神仙来说,这些距离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这些小妖来说,要想那么快抵达,几乎能要了半条命。他有些疑惑:“那你们呢?”
“大圣会来救俺们的!”一只小猴毫不犹豫。
青牛沉默。
他忽然非常非常羡慕这样的族群。
“所以,如果牛大王知道大圣在哪里的话,请务必带俺们去找他吧!俺们真的不想成为大圣的拖累!”为首的小猴一鞠躬,其他几个小猴妖齐齐鞠躬。
青牛泪目,把胸口拍的梆梆响,声音闷如响雷:“弟兄们放心,包在俺身上!”
说完,不由分说的携着几只小猴就飞了起来。
“哎?!可是牛大王......吱——”
青牛赶忙撑起屏障——差点忘了,这些小妖还没有到达肉身硬抗风罡的地步。想到刚才小猴说了一半的话,就问道:“你刚才想说啥?”
可是牛大王,这样会不会连累你?
为兄弟两肋插刀,你们这些小妖都不怕,俺自然义不容辞!
青牛心中暗自幻想台词,却听见那只小猴战战兢兢的说道:“可是牛大王,俺们大圣,都喊俺们猴子猴孙。”
“为兄......嗯?”青牛反应过来:“嗯?!”
“死猴子敢占俺便宜!子孙是吧,以后俺非让儿子收拾你!”
“可是牛大王,是你自己......”
“妖猴你等着!!!”
............
“妖猴,你作恶多端,还不跪下认罪!”九天玄女娇叱道。
大罗金仙的威严镇在大圣身上,大圣只感觉自己的身上的骨头都在吱呀做响,肩胛和脊梁肉眼可见的榻了下去,整个脑袋几乎被塞到肩窝里。
惨烈如此,大圣也只是嬉笑道:“俺老孙无父无母,不跪天地,也无师尊,不过却可以考虑跪自家媳妇。这位仙子你只要做俺媳妇,让俺跪一个也不是不行。”
噤若寒蝉。
九天玄女的俏脸冷若冰霜,喝道:“找死!给我跪下!”
“哎!媳妇,听话,咱回去再闹,别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夫君丢了面子。”拖着残躯撑着威压,大圣依然嬉皮笑脸。
“给我,”九天玄女似是怒了,双手虚伸,猛地向下一摁:“跪下!”
大圣的身子向下一沉,云层都被踩踏了一块。大圣的手往膝盖处悠得一按,瞬时间掏出了两块物什砸向九天玄女。玄女一挥袖,那两物的坚硬却出乎她的意料,直接越过气劲,给她砸了个鼻青脸肿。
玄女抚脸,伤势一霎时便好了。抬头怒视大圣,却被眼前的景色惊得捂住了嘴。
倔强的妖物傲然而立,膝间鲜血淋漓,白骨森然——他亲手挖出了自己的膝盖骨。
“都和你说了,要想俺跪,做俺老孙媳妇”大圣咬着牙,拧着脸,不紧不慢的从地上随意捡起两位神将的神兵,插在膝间:“俺,不跪!”
九天玄女寒着脸拂袖而去。
就在其他大罗金仙们自矜身份不好下手间,一道宏大的声音自天际而起:“你这妖猴,究竟是有何本事,却来与这天庭谈判、肆意闯这天庭?”
那声音上一刻还远在天际,下一刻便近在眼前。诸神与大圣定睛一看,这云层赫然多出一人。面上无须,头上顶着硕大的肉髻;面貌圆润,垂耳神目,一时间竟不可直视。大圣冷笑道:“西方的和尚?方才打得震天响不来,偏偏这时候俺老孙快力竭了来了,当真来得是时候。”
“非也,非也。佛在何处,我即在何处。要真的细数来,也是贫僧先你一步来到天庭,只是看你心有不平,故而一直未曾出手;如今大局已定,自然要现身将始末问个清楚。”那人微笑道:“贫僧,如来。”
“俺左看右看,这天庭也只有泥塑神偶,未见有佛。”大圣道。
如来双手合十:“贫僧所见处,尽皆是佛;贫僧所念处,尽皆是佛;贫僧所思处,尽皆是佛。故而无处不无佛,处处皆是佛,贫僧自是无处不在。”
“别跟俺扯这些没用的。直说吧,你想干什么。”大圣呸了一口,道。
“贫僧想和你来一场赌约。”如来道:“听闻你会筋斗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贫僧想与你赌,你一个跟头是否能够飞出贫僧的手心。如果输了......”
“你们佛教可以赌?”大圣问道。
“......不能。”如来道。
大圣一拍脑袋:“和尚,你犯戒了!等俺有空了就去你们灵山报告你们戒律僧!”
“......他们管不到我。”如来道。
“都不自称贫僧了吗,你这和尚,忒假了。”
“......”
“不是说佛门提议众生平等吗,凭什么别的和尚戒律僧管得,你他们管不得?大师,你着相了!”
“......他们不敢管。”
“哦,,原来着相的是戒律僧啊!为什么要选一群着相的和尚当戒律僧呢!”
“有道理!”如来赞同道:“对吧,我......贫僧也是这样想的,可是那俩老不死的忒古板,他俩在贫僧也不好乱换人,真的是有问题!”
“?”
大圣沉默了,诸神也沉默了。
那两个老不死的......是谁?
“不过你说得对,贫僧不能赌。”如来笑道:“那你下去吧。”
只是翻手一掌,大圣瞳孔一缩,金箍棒也顾不得撑着了,强行立着拿金箍棒向天顶住。
如临天威!
“螳臂当车。”如来淡淡吐出四个字。
遮天的手印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压下,但是其中令人窒息的威压却让人连闪躲的意愿都不存在——它锁住了天南海北,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大圣几乎咬碎了牙,长啸一声,用最后的力气嘶吼道:“大、大、大、给俺大!!”
不足一人高的如意金箍棒瞬时间长成了庞然大物,逆天而起,如同远古时期撑天的不周山、巨龟大妖的巨腿,亦如刺破虚空的弑神枪、斩向苍穹的诛仙剑!
时隔数千年,再一次有一个人,或者说妖,向天挥棒!
然而那巨掌依然势不可挡,任凭大圣咬碎一口白牙、瞪裂一双火眼,带着镇压一切的气势,缓慢的、坚定的压向大圣!曾经定海的神针在此刻竟然如此渺小,只能被无限压缩成长的空间,甚至连自己的主人都保护不了!
“俺老孙不服!!”大圣嘶吼着将自己的血肉之躯砸向巨掌,以一双肉掌,对上了那恐怖的神通!
没有人知道他不服什么,也丝毫不关心他不服什么。诸神只看见那巨掌一点点将妖猴压下,那本见不到头的金箍棒现在也不过几尺高低。
大圣只觉得视线模糊了。
温热的液体滴到唇边。黏稠,腥甜。
刚得的神通那么快就要废掉了吗?大圣心想。俺还真是不讨喜,这眼睛都不要跟俺了。
不知道俺花果山的猴妖怎么样了。
俺应该不会死。不知道俺败了以后,他们会怎么样。
会回到正常的生活吗?还是说会跌入更深的地狱。
大圣依稀记得,黑压压的天空下,呕血的老妖与病怏怏的小妖。躺在石床上奄奄一息的老猴带着满眼期许和痛苦,说着大圣救救我,我不想死。
大圣,你一定可以救我的,对吧?
后来变了。
他们呻吟着,哀求着,说,大圣,求求你,杀了我吧。
大圣,杀了我们吧,我们好痛苦。
大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大圣!!”
大圣猛地惊醒,一回头,血眼朦胧间,竟是熟悉的小猴。大圣咆哮道:“你们来干什么!滚啊!我不是你们大圣,你们这群累赘,滚啊!”
“大圣!不要再坚持了,实在不行就不要坚持了!”小猴哭喊道:“大圣,你走吧,不要再打了,天神是打不完的!大圣!俺不值得、不值得啊!你自己走吧,不要管俺们了!”
“我说,滚啊!!我自己想打,关你们屁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大圣怒吼道。
“大圣!”小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就是齐天大圣!你走吧,俺们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大圣你的本领会比天还高,那时候再来救俺们好不好!”
“你们......”大圣嘶吼。
“大王!”小猴以更大的声音吼道。
大圣一怔。
小猴的嗓子嘶哑了,但是它的嘶吼并未停止:“大王,你永远是俺们的大王!”
“不要死!”
“俺不知道你这么拼下去的理由,但是不要就这么放弃啊!”
大圣没有说话。
就在诸神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他发出了震天的长笑。胳膊上肌肉暴涨,那巨掌居然硬生生被推了回去。
“啊————”大圣怒吼道:“俺才不是什么齐天大圣。俺是美——猴——王——”
杨戬问的三个问题忽然有了答案。
其实答案并不重要,也不需要什么答案。杨戬问的,其实只有一个问题。
你是否有什么坚定要去做,要自己做的事情。
我有。
瘦小的身影逆天而行,在这片苍穹印下了战斗的声与影。
可能我们必败无疑,但是并不妨碍我们冲向天空。
这是我们拥抱世界的方式,与众生不同,但是不能否认我们的热爱。
也许你们微不足道的一个巴掌,我们这些蝼蚁都要拼尽全力,
但是——
我们绝对不会认输。
我们徘徊过,迷茫过,热血过,冷酷过。
但是我们都会有自己的选择。
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片苍穹留下不灭的传说。
大圣重新握住武器,挥向巨掌,天上地下只剩下那一道声音:
“秃驴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