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古叔叔这是在做什么？古叔叔笑而不答，只让她自己过去请教老者。

    也是在走近之后，才看到始终勾着腰，双手浸泡在小溪中的老者其实有锅。

    他在锅中底部放了些鱼饵，整口浸泡在小溪底部并静静等候着。

    没过多久，果然有两条追逐嬉戏的大鱼游了过来，游进锅中食饵。老者不紧不慢，几乎是没有明显幅度地抬起铁锅，破出水面后又稍稍侧了侧，倒掉一部分水留至适中，这才慢步走到柴火前，安置在事先固定好的木架上。

    撒一把佐料，放几瓣葱姜蒜，便退到一旁蹲着，抽起旱烟来。抽完一袋后，不慌不忙，又靠在草垛上小憩片刻，目光始终未曾看向过铁锅，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在煮东西。

    她很好奇，走近老者道：“爷爷，你的鱼跃出去了。”

    老者睡得熟，一两遍没回应，直到三四遍后，老者睁开眼睛来，并非去看铁锅，而是看向自己，似乎早就识破了谎言一般睿智。

    她问老者为何如此放心？老者笑起来时，松垮的眼皮低垂得更厉害，双眼都眯成一条线了，道：“它们不会觉得水温高啊，也不会察觉危险，自然不会逃离。因为这就是它们一直以来生存的温度。”

    她十分不解，什么生存温度？明明溪流的水清凉偏低，手伸进去都能感觉到阵阵冰冷，而柴火上铁锅中的水，已然沸腾变白，成了鱼汤，还散发着阵阵食物香气。

    尤其看他含笑吃了一大碗，边吹着热气边问自己要不要也尝尝？

    就更加无法理解。

    后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心智越来越成熟，再回想起那件事，终于恍然大悟。

    出于人们对渐变的适应性和习惯性，突如其来的变故往往会做出意想不到的抵触心理。然而面对安逸的环境往往会产生不拘小节的松懈，也是最致命的松懈，到死都还不知何故。

    她这么做，并非要取元靖性命，而是要给他营造一个心理暗示，形成心理迷惑，最终不得不一点点接受，承认这个事实。

    由于过程是一点一点的变化，让人在不易察觉中完成了整个蜕变，待醒悟过来时已回天乏术。遂除了这次，她还得继续寻找机会提及下次，下下次，再下下次。

    所以过程进度急不得。但如果能够优先布置好一切条件，便能大大提升速度，使得他骑虎难下，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可得布置个怎样的条件呢？武力又高，又有足够的战场经验，能够护他安然无恙。思来想去，还是身为夜澜国第一武将世家的凌家最为合适。

    为他们国家的皇子殿下打江山，应该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她对凌家人的认识依旧仅限于凌霜和凌雪，看来得找个机会，让这两人引荐着自己到凌府去走一趟。

    元靖临走前，依依不舍加担忧非常地叮嘱凤臻千万要护好自己。因为国事繁重，他明日可能不得空，不能来这儿了。

    这也不错，如此，便能抽出空隙去做她想做的事。

    把元靖送到城门前，眼看着他的马车叮叮当当进入城中，没多会儿便淹没在人群中。凤臻和叶潇潇并未调头回凤府，而是也在城门关闭前，走了进去。

    他们没有去往人多的地方，而是就近随意找了家客栈入住，也可以说是潜伏。只待子时一过，房中的凤臻解下那个自从进夜澜国，便绑在身上将近一个多月的小布囊。顿时倍感步伐灵敏，体态轻盈。换上一身夜行衣，便从二楼窗口悄悄跃了出去。

    客栈后方那颗偌大果树下，叶潇潇早已等候多时。凤臻还没放眼寻找多久，便听闻他在叫自己。

    “臻上。”

    回过头去，抹黑从树荫下走来的他，同样也是一身夜行服。只不过由于身材高挑的关系，好像他穿什么都能衬托出不同气质。眼下这番，是咄咄逼人的凌厉锐气。

    不愧为臻至阁大师兄，整个一行走的衣架子。

    叶潇潇看出凤臻的停顿，不好意思地挠头呵呵一笑，道：“臻上这是怎么了？何故如此看我？”

    凤臻移开眼睛，道：“没事，走吧。”

    叶潇潇连忙提步跟了上去，压低声音道：“其实潇潇有一句话想对臻上说。那种地方十分危险，直接交给潇潇来做就好了。何必自己亲身冒险去走一遭。还有我是名评析师，深知哪些是重要线索哪些无用，不会出纰漏的。”

    凤臻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我自然信你。不过有些东西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尤其事关那个地方，我更怠慢不得。”

    叶潇潇似懂非懂地点头，当即加快脚步，两人贴着墙壁阴暗之处，一道隐蔽在夜色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凤臻凭借了一年多前对苏府的记忆，绕路往后门方向走去。然，她们这一路走来，才发现另外一个问题。

    以前在苏府时，她记得周围这一片算得繁华，因为有两个酒家的缘故，都休息很恨晚，正常情况下寅时了都还烛火通明。然而此刻，不知怎的周围竟漆黑一片，走了很久都不见星星点点烛火之光。

    可以说除了朦胧的月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静怡得没有一点儿声响。

    凤臻回头看向叶潇潇，只见他用手拨弄了一下脸上眼罩，看不出他是想要拉开，还是行走过程中不慎歪了，此刻抬手在扶正。

    但拨弄完，他也看着她，然后回应似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一个生灵气息。”

    凤臻挑了挑眉。是了，他以前好像就说过那只眼睛没瞎，只是因为长得怪异才一直如此示人。奈何都没找个机会问问，或者看看到底怎么个怪异法？

    “没有生灵气息”，是附近没有人，连条狗，一只耗子都没有的意思。

    然而具体无人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统统死绝，变成尸骨；要么这一整片地士被盘，住户都搬离了去。

    且时间已久，耗子觅不到食，自然会离开去寻找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