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宁凡一睡便是数日。
体内自有本命星辰疗伤,伤势很快痊愈,但这一次苦战,着实让宁凡心力交瘁,迟迟无法醒转。
这数日间,照顾宁凡的只有北小蛮一人。
她几乎谴退了所有婢女,只留一二人为宁凡研丹服药。
外人一率不允许进入此地,只有雅兰被北小蛮允许,可来探望宁凡。
宁凡与西门夜一战,几乎轰动了北天,这一战,比借用陆北击杀紫川、林素更加震撼人心,因为这一次败北的,可并非寻常天骄,而是西皇!
即便只是分神被斩,但西皇的分神能一样么?那可是完美复制了西皇化神之时的全部实力,从某种程度而言,这分神有着碎虚级战斗意识,比起化神期的西皇更强几分。
然而,这样的分神,却败了,还是摆在一个境界更低的下界修士手中。
一时间,雨界周明的威名,甚至盖过了雨界陆北。
可惜无人知道,这二人乃是一人便是了。
比起北天的轰动,蓬莱仙岛就低调多了,甚至罕有人知晓宁凡已离开遗世塔,回归蓬莱。
在宁凡的授意下,陆、石二人更不敢泄露西皇败北的消息。
一来,宁凡不愿因此事再惹麻烦。
二来,胜过一个分神,宁凡并不觉得自豪,相反,更加意识到自己与西皇的差距之大。
跟人家一个分神打,还如此苦战,若对上西皇本尊,怕是一个回合都撑不住。
苦战的结果,是突破了玉命第四层的瓶颈。
疲惫的沉睡,同时也在稳固着炼体境界。
只是这沉睡的姿态,绝对不雅观的。
这一切,宁凡绝不知道,不会知高傲如北小蛮的女人,会做婢子一般的事情。
若是北小蛮的几个姐姐在此,见到她的所作所为,定然会惊掉眼球的。
闺房之中,北小蛮手持毛巾,小心拧干,为宁凡擦拭着身体。
沉睡的宁凡,好似只是一个普通青年,眉宇稍有英气,身板却又有些瘦弱。
北小蛮轻轻骂了一句
“主人给奴仆擦身子,是赏赐,是恩典,你必须要感谢我的仁慈。嗯哼,若不是看你为本宫受伤,本宫就算给狗洗澡,都不会帮你洗的。”
“这臭周明,平时凶巴巴的,睡着时却又这么好看,该死…”
北小蛮喃喃自语,低低浅骂。
脑海好似走马灯般,回忆起与宁凡相识的一幕幕过往。
第一次见面,宁凡一身伤势,刚刚融灵,却自称是五转丹师,硬要入遗世塔第五层修炼。
北小蛮给了宁凡小小考验,让宁凡帮她捡绣鞋,穿绣鞋。
当时的宁凡,真是很温柔呢,身为男子,却愿意为女子躬身穿鞋。北小蛮不得不承认,从那一刻开始,在北小蛮心中,宁凡和其他男子已截然不同。虽说还未喜欢,但北小蛮难以避免地关注起宁凡来。
甚至最后,竟夺走了石兵爷爷,惹得北小蛮流了多少眼泪。
…
宁凡为北小蛮盖好薄被,宁凡走入夜色之中,在那南塔之巅,看那月色微寒。
这月色昏黄,与越国、吴国的月色并无不同,感观上却有丝毫差异,此乃异地他乡之月。
只是看月的人,已与当年再不相同。
“我还是我,却也不再是我...走过的路,终究无法重来一次。”
“修道三步,第一步又分七重境界,我才仅仅走到化神境界而已,却不知何人才可炼虚。”
“虚...是什么...”
“真...又是什么...”
宁凡第一次思索起这个问题。
他闭上眼,回忆起幻境中师从紫斗仙皇的一幕幕,恍然如一场梦,但那梦真是虚么?
看不透,看不透...
宁凡睁开眼,望着漫天洒落的月色,轻轻一叹。
这月光,是虚是实...又是真是虚...
从凡人修炼成辟脉修士,是将法力从‘无’修炼至‘实’的过程。
从辟脉一路修行,是为了从‘实’修炼成‘虚’,最终破碎虚空,成为一名碎虚修士。
碎虚修士若是成仙,则是命仙。命仙之上,则需求真。
多少仙人为求道真,苦心参悟...道真究竟是什么,为何能令仙人们如此推崇。
看不透,看不透,恰若如今的宁凡,看不透这月光的虚实。
“我虽在星宫之中侥幸问虚成功,但仅仅是可操控一丝虚空之力,并非真正领悟的虚之奥妙...如今的我,仍分不清虚实,但我想看清这月光的虚实!”
宁凡罕有地沉下心,盘膝坐在窗台之前、月色之下。
他看着月光,若有所思,脑海中翻滚着一幕幕回忆。
儿时看月,月如糖饼。
少时看月,月如玉盘。
修时看月,月如宝环。
不同的心境看月,月便似不同之物。
不同的地点看月,月便赋予修士不同的感觉。
“时空虽不同,月光给人的感官虽不同,但这月,从始至终都是亘古不变的。”
“如此说来,这月与人同存,应是实际存在的!月,是实!”
宁凡眼露深邃之色,他再看那月光,若有所思。
“月因存在,故而是实,月光因不可触碰...故而是虚!”
“但就算虚幻的月光,也可以影响修士的心境,可令异乡之修感到一次怅惘...虚幻之物,未必不能影响人心!这,便是虚的力量!”
“月虽是实,月光却是虚...故乡是实,故乡的回忆却是虚...”
“虚...实...”
宁凡气质一丝丝改变,一丝丝飘渺难寻。
他抬起手向月光抓去,却捉不住月光,微微有些叹息。
“我仍无法捉住月光...若是真正苦修、明悟问虚之修士,当能抓住这月光,好似抓住绸缎般轻易...”
望着那飘渺的月光,宁凡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冲动。
他,想要点燃这月光!
若他可以做到这一点,他便可以点燃虚幻之物,可轻易伤及炼虚修士!
“我,能否点燃月色!”
宁凡骤然站起,立在月色下,闭上双目,十指掐诀。
一丝丝火芒在其周身缠绕,他忽然抬指,向那夜空之月一指按下。
指间之火,是冰火相融的阴阳火,威力无穷。
但任凭火焰焚烧,那月色总是一如既往,不可能被烧着的。
“我果然点燃不了月光,或许有朝一日,我修为足够之时,可点燃月色,创出一时惊世骇俗的法术吧...”
从无到实的变化,他可以领悟。
从实到虚的变化,他却仍需许久的修炼才可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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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凡感知月色之时,亦有一道孤独的身影,独自泛舟于大海之上,看那漫天月光。
那是一个独臂的中年男子,一袭白衣,满面沧桑,负着巨剑。
他独坐月色,看那海日生残月,看那潮起潮落,看那孤单的风景。
不笑,不哭...
“她,是谁...她,在哪里...”男子解下腰间一个血色葫芦,咕咚咕咚满饮一口。
仍是不笑,不哭。
“周明...此子对敌之时,手段极狠,冷漠无情,但却偏偏会对凡人和颜悦色。”
“此子敢公然斩杀雨殿尊老,敢血洗外海,是个胆大包天之人...”
“我已留信于遗世宫,准备给此子考验,而后授予他尊老令...”
“此子,当真是个嗜杀之魔么...”
白衣中年独坐孤舟,惶然间,黑暗的海水之下,一头比山更巨大的元婴凶兽窜了出来,朝此人露出阵阵凶芒。
吼!
这凶兽,赫然是想连舟带人一起吞下,吞吃掉这白衣中年。
那白衣中年眼神一冷,一股恐怖之极的剑意从身上散出,只一个冰冷的眼神,扫向了元婴凶兽。
“滚,或死!”
只一个眼神,那元婴凶兽忽然妖丹粉碎,兽瞳露出恐慌之极之色。
它已看出,眼前的白衣中年是一名绝对不可招惹的恐怖人物!
只一个眼神,便可碎他妖丹!只一个眼神,甚至可令化神、炼虚都慑服!
“呜——”
那凶兽恭敬地低鸣一声,乖巧地钻回海中,不敢打扰白衣中年饮酒。
此人,很可怕!
白衣剑神,云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