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鸢几乎从来没在无能的脸上看出这样严肃愤怒的神情，这个一向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花和尚，脸上透露着坚毅和决绝。

    妇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人要去蛊师那里举报她家，连忙恳求道：“这位大师，你究竟想做什么？”

    无能摸摸小女孩的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回哥哥，到时候你和他都不用去献祭。”然后他就对那个妇人说道，“你可知关押他们的地牢在哪里，快点带我们过去。”

    妇人连忙摆手道：“不成的，柯家老二就在那里看守着。前些日子我家丈夫想去看看儿子，险些被柯家二爷的金蟾蛊给伤了，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呢。”

    无能叹息道：“那先让我见见你丈夫吧，我可能能救他。”

    无能后来解释，自己在不语山长大的这些日子，不语大师也让他认识一些医理和草药，简单的治疗他还是略懂一些的。一番诊治之后，小女孩的父亲果然睁开了眼睛，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给无能领路，救回儿子。

    那个妇人当然是不肯：“当家的，你刚刚捡了一条命就折腾，你让妮子和我怎么活啊。”

    这时小女孩突然开口说道：“和尚哥哥，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我带你们去好了。”

    棠鸢低下头，看着妮子的大眼睛：“可是这一路都会很危险，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妮子年纪小，但眼神坚定：“我想再看一眼哥哥，我带你们去吧。”

    妇人坚持让三人留下吃晚饭，但棠鸢看着她家家徒四壁的情况，心想真的做出这顿饭来也是勉强，还是别给人家添麻烦了，赶紧说：“我们身上都带了干粮，你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趁着夜色，三人就跟着妮子来到离祭坛不远处的地牢里。因为明天正午就是圣坛做法的吉时，此时尽管已经是午夜子时，还是有大量的村民和柯家仆役打着火把，布置着祭祀的场地。

    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央指挥着，肩膀上趴了一只金色的全是瘤子的懒蛤蟆，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爬行动物寒冷的光泽。

    一见到这个男人，棠鸢就听到李旻天的呼吸明显的沉重了不少。她紧紧抓着李旻天的手，对方投以微笑，小声说道：“放心，我不会打草惊蛇的。”

    很快，无能便从牢里回来了，简单概括了一下牢里的情况：“里边七八个守卫，感觉还挺好对付。但是地牢入口处布置了一个蛊阵，贸然进去肯定会被柯老二发现，现在怎么办？”

    是仗着李旻天在场直接硬闯呢，还是等待时机准备智取呢。

    李旻天想了想，忽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们有没有觉得，越靠近这里，反而没有那么热了？”

    棠鸢倒是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本来身体就偏寒。无能倒是恍然大悟一般：“我说我怎么不出汗了，我还以为是因为入夜了温度才开始下降。你要是这么说，我刚才在地牢里也觉得那里格外潮湿。”

    棠鸢很是吃惊：“这里是大旱啊，怎么会格外潮湿呢。”

    无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冷笑，开口说道：“棠施主，你这句话说的好，明明是大汗，这里的土壤怎么会这么潮湿呢。”他拿出棠鸢那把随身带着的陨铁匕首，狠狠插进周身的泥土中，酥软的泥土飞溅，越往下越潮湿。

    “不，不对吧。”棠鸢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个不小的秘密，“若是土壤如此潮湿，还有什么祭祀秋雨的必要呢？”

    无能这时对李旻天正色道：“李公子，小僧有个想法想去印证，需要暂借你的力量一用，请你召集手下暂时控制住朵雅的情势，因为这里明天必然会有大乱子。”

    李旻天倒是没有拒绝，只是犹豫道：“召集人手就要去空旷地带放出我教特有的烟花。”他看了一眼棠鸢，满脸都是不放心的神情。

    无能连忙说：“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保护棠施主的安全，只消片刻，李公子只要快去快回应当无事的。”

    棠鸢虽然不明白无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帮他说话：“那天哥你就帮帮他吧，我在这绝对不乱跑。”得了保证李旻天才放心，倏的消失在原地。

    “说吧，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关于血玲珑的线索，要不然为什么要支走天哥？”看着李旻天在树间穿梭的背影，棠鸢问道。

    “棠施主果然聪慧。”无能叹息道，“事出反常即有妖，我看那柯家老二肩膀上的金蟾就觉得不对，如果不是潮湿多水的地方，这样的东西活不过一时三刻。所以我怀疑这所谓的旱灾，不过是人为演的一出闹剧。”

    “人为？”棠鸢皱眉道，“柯家兄弟有那么大能耐，还能控制老天爷不成？”

    “虽然没能达到呼风唤雨，不过意思也差不多吧。”无能转动着佛珠说道，“血玲珑出世时必然会带来异像，但是没有充足水分的地方它又不能生长。所以我怀疑正是这个东西的存在将朵雅周围的水分吸收到了这里，所以才给大家一种旱灾的假象。而柯老大派人守住这里，不过就是因为知道血玲珑这个习性，甚至我怀疑，他还做了更造孽的事情。”

    “更造孽？”棠鸢气的浑身发抖，“那么多人妻离子散还不够吗，他还想抓小孩来祭祀，还不够缺德。”

    无能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棠施主你放心，小僧这一次，一定让柯家兄弟竹篮打水一场空。”

    ※※※

    正午时分，烈日高悬。

    熊熊烈火燃烧，五十多个孩子被陆续带上祭坛，下边是无数或哭喊或沉默的父母们。

    柯老二鹰隼一样的眼神冷冷扫了一圈人群，躁动的人群便奇异的沉默了下来。柯老大这时带着一顶蓝色帽子，手里拿着个旱烟锅子，摇摇晃晃的上了祭台，眯着眼睛开口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今天我柯老大在这里做最后一次的祈雨，保佑我南疆继续风调雨顺，百姓安家乐业。”

    “你放屁！”忽然一个唇红齿白的和尚就出现在了祭台中央，他刚一出现，竟然靠自己袈裟扑灭了熊熊的火焰，人群骤然喧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