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鹿蜀的速度都逐渐放缓，距离被拉近，它们飞得越来越低。

    最后杨凡打了个呼哨，鹿蜀在西城墙外的河道降落，它们在水面轻盈地踏步。

    河道泊着几只小舟，此时城外已经鲜见人影。

    杨凡吆喝着鹿蜀从河道穿行，静悄悄地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地方。

    这里像是一处茶馆，昏黄的灯光从屋内透出，店外摆着几张小桌，上面摆上了成套精巧的茶具，但桌旁空无一人。

    门前的竹竿上悬着一盏灯笼，字迹有些模糊了，大概是店家的招牌。

    杨凡从鹿蜀身上跳下，大喇喇地闯进屋去。

    “老茶头，我两匹鹿蜀放你屋后了啊，花会结束了我过来。”

    “我姓荼！是你荼爷爷！你给我滚出去……”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杨凡哈哈笑着跑了出来。

    “老茶头你怎么还睡得着，今晚可以看见白象诶，你怎么不去看看？你是不是走不动，我背你去啊。”杨凡冲里面的人吼道。

    “老子什么世面没见过，白象算什么。老子门口的白兰天下第一！”

    杨凡摇了摇头：“你就吹牛吧，等着我回来给你讲热闹。”

    “滚滚滚，滚远一点。”

    杨凡又哈哈哈笑着跑远去了。

    宋逸尘回头望了一眼，茶馆门口确实有一棵白兰，跟普通的白兰好像没什么不同，但仔细一看，白兰的花瓣是半透明的，散发着皎洁如月的莹莹光辉。

    宋逸尘小跑几步，跟上了前面杨凡的脚步。

    杨凡转头对他说：“老茶头这人脾气虽然怪，但是心眼很好，鹿蜀放他那不会有问题。”

    “我之前没见过他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宋逸尘没有段小芒的记忆，这两天跟人相处，总喜欢多问些问题。段飞云和杨凡都已经习惯了，对他都很有耐心。

    “嘿嘿，看来你真的不记事了。你之前不是跟着段叔去白崖找寒铁，就是自己在桃花林睡觉。阳城你都没来过几次，怎么会认得老茶头。对了，你还记得吗？那年我也是去白崖猎兽，刚好遇见了你和段叔，我饿得半死，抢了你一块饼，你居然不生气。”

    宋逸尘白了他一眼：“我其他不记得了，就记得你抢了我一块饼。”

    杨凡噗嗤笑了出声。

    两人笑闹着走进了城门。

    远远地已听见里面人声鼎沸。

    宋逸尘刚看清阳城的轮廓，就愣住了。

    如果真的有人亲眼见过盛唐，会不会就是眼前这番模样？

    灯火通明，街道纵横，近处酒肆商铺，鳞次栉比；远处高楼宽檐，参差错落。

    空中飘着五色花雨，街边摆满了各色鲜花，异兽拉着的车驾在花雨中缓慢穿行。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鲜艳的衣饰，看起来像是唐朝时候的服装，但其中有些繁复的花纹、华丽的头冠，那绚丽的色彩和奇异的形状，宋逸尘即使在梦里也想象不出。那么怪异，却又无处不美。

    漫天花雨中，人们相遇，相视，相笑。街边有人弹琴，有人唱歌，乐声杂而不乱。这边吹笛子的人，看了一眼街角的鼓手，两人对视，下一秒就有了一曲绝妙的合奏。

    悠扬的笛声中，一个穿着红衣的娇俏少女，踩着轻盈的步伐，踏着清脆的鼓点，来到宋逸尘身前，对他伸出了手。

    宋逸尘愣了。

    杨凡推了他一把：“去吧，三月花会是不能拒绝可爱姑娘的。”

    少女牵着宋逸尘的手，带着他起舞。

    少女的舞步扬起地上的花瓣，她牵着宋逸尘旋转，宋逸尘只有跟着她的节奏，学着她的动作。

    虽然宋逸尘的动作有些笨拙，但是随着少女婀娜的身姿一起旋转，看着她明艳的笑脸在灯光下温暖如春风，这一刻宋逸尘好像忘记了一切，只是沉浸在三月花会的欢乐中。

    鼓手像是在跟笛子较劲，节奏越来越快。少女的舞步也越来越快，宋逸尘已经跟不上了。

    身后有人喝了一声：“小哥哥跟不上节奏了，换我来！”

    宋逸尘有些不快，但在转头看到那人时，一肚子火只有全消了。

    那是个穿白衣的圆脸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比少女矮了不少，两条辫子一晃一晃，一脸天真可爱。

    小姑娘牵着少女，踏着急促的鼓点旋转，跳跃，身旁的人们都自觉给她们留出了空间。

    她们像两只轻灵的小鹿在嬉戏打闹，看得人赏心悦目。

    被抢走舞伴的宋逸尘也看得嘴角带笑。

    笛子声渐渐跟不上鼓声，鼓手得意地看着吹笛子的老人。

    老人哈哈一笑，丢开笛子，干脆也加入了跳舞的少女和小姑娘。

    小姑娘冲鼓手做了个鬼脸，鼓手“哼”了一声，手中的鼓敲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加入跳舞的人越来越多，连杨凡和宋逸尘都在人群中开心地跳了起来。

    渐渐有人跟不上节奏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停下来喘气。

    最后鼓声快得都听不出节奏了，剩下的人只有狠狠跺脚表示抗议，随后他们又相视而笑，笑声响彻街头巷尾。

    宋逸尘和杨凡也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了，笑得很大声。

    圆脸小姑娘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朵浅黄色的鲜花。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她对着宋逸尘一笑，飞快地跑走了。

    杨凡郁闷地喊：“我呢？你没看见我吗？”

    “你换套衣服……应该也还行。”宋逸尘看着杨凡破破烂烂的一身衣服，作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什么叫也还行！我换身衣服这朵花哪轮得着你戴。真是，为了去找你我喂完妖兽就奔落兰山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哈哈给你给你。”宋逸尘看着杨凡郁闷的样子就想笑，连忙把那朵花递给了杨凡。

    杨凡接过花却别在了宋逸尘的衣襟上，说道：“三月花会，姑娘们会送花给她们喜欢的人，像我这样的风流人物，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别人送你的你就收好。”

    “可那小姑娘也太小了吧，她喜欢我？”宋逸尘有些不理解。

    “不是那种喜欢啦。就是我看见你就开心，这就是喜欢的意思。你看，那边那个姑娘不是还给那吹笛子的老丈送花吗？”

    宋逸尘望过去，红衣少女在老人耳边斜插了一朵花，她的笑容依然那么温暖。

    宋逸尘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么多陌生人，大家大大方方地表达着喜欢，表达着快乐。

    “三月花会，可真好……”宋逸尘有些词穷。

    杨凡笑了：“这才哪到哪，我们还没走到十里花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