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入夜，万峰县城某个偏僻的小巷。

    一排排破败的平房像一块块紧挨在一起的豆腐块，在夜色中泛着惨淡的白色。

    每一间“豆腐块”的洞口前，都站立着三三两两的女人或者女孩，打量着街巷入口，期待着顾客上门。

    这些女人和女孩有的佝偻着背，气质猥琐，有的浓妆艳抹，在晚上远远看去像个惨白的纸人，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有的丰满，有的单薄，有的看上去足有五十多了，有的却像是只有十三四岁。

    偶尔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溜进巷子来，她们非但不怕，反而像干饭人看见了香饽饽一般，蜂拥而上，你拖他的手，我抱他的腰，更有的直接捉住来人的手往自己胸口里送。

    “帅锅，来嘛，保证让你满意的。”

    “别走啊帅锅，别选了，这整条巷子就我们这里服务最好哩！”

    如果实在拦不住挑剔的顾客，又改口道：“帅锅，一会没选到合适的，又来我们这里哈！”

    顾客来这里，总喜欢挑三拣四，总要把巷子逛上一遍，细细筛选一番，才会最终决定上哪家的门。她们早就习惯了，并不会因此觉得失落。尤其是对于翟芳芳这样的老江湖来说，这种景象早就跟吃喝拉撒一样平常，丝毫不能在她那颗早已布满风尘的心上留下任何影响。

    翟芳芳今年虽然只有二十岁，干这一行却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她有时候会以为自己记事起就开始干这个了。

    今晚是翟芳芳复出江湖的第一晚上，在此之前，她凭借着出色的姿色和技术，是不需要出来抛头露面站街的。

    她有人包养。

    那人是一个矮胖的光头，他相中了她，为她在万峰县最好的那片住宅区租了个还算不错的房间，将她养在那里，她只为他一个人提供服务。那样的日子当然不错，可惜好景总是不长。

    光头已经好些天了无音讯了，也好久没给她钱了，连这个月的房租都还没交。

    人活着就得吃喝拉撒，就得有衣食住行，就得花钱，她早就习惯大手大脚地花钱，手上从来没几分积蓄，光头那里一断粮，她根本撑不了几天。房子被房东收了回去，她被赶了出来，没办法，便也只能回到了梦最开始的地方。

    说起来，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都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

    翟芳芳盯着小巷入口处，心中不仅没有任何心酸的感觉，反而有一丝兴奋，她早就服侍那个恶心的光头服侍够了，那家伙除了有钱，基本上一无是处，平时凶得要死，在床上时又像个废物似的，往往她啥都还没感觉到，那家伙就交代了。

    交代之后又不安生，还把气撒在她身上，变着法子折磨她。

    她是个正当年纪的青年女人，当然也有那方面的需求，她十分怀念以前夜夜当新娘的日子。

    如今，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对于她来说，这其实也挺好。

    正当翟芳芳在心里诅咒着光头不得好死时，一个风流倜傥的人影从小巷入口闪了进来，她的眼睛不由为之一亮，好俊俏的帅锅！帅锅这两个字难得货真价实了一回！这样的帅锅，不给钱她都乐意奉陪啊！

    翟芳芳阅人无数，即使一片黑暗中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只凭那隐约的人影，她就能看出他的相貌必定不俗。

    那个人没有理会左右女人们的招呼拉扯，径直朝她这边走了过来，翟芳芳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她有一种直觉，这个人是奔着她来的！

    果然，她的直觉很准，那个人径直来到了她的“豆腐块”的洞口。

    “你就是翟芳芳？”那人上下打量着她，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

    翟芳芳脸上的喜悦顿时消失一空，戒备地看着来人说道：“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你找她干嘛？”

    “既然你不认识她，关心我找她的原因干什么？”来人边说边推开她走进了“豆腐块”。

    “进来，”他在里面招呼道，“我有话问你，若是你的回答对我有用，我会付钱的。”

    ……

    杨久弋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戒备神情的女人，在心里为光头的眼光点了个赞，那老小子倒是挺会享福，把这么一个小妖精包养起来一个人享用。

    比起光头，他可算是没出息了。

    虽然这种女人和代玉完全不能比，但是光头能当这种女人的主人，他却只能当代玉的仆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想到这，杨久弋脸色更加阴沉。

    这个女人很重要，是他能否报复代玉的关键，他千方百计才打听到她的存在，据说光头很喜爱这个女人，说不定她知道一些县令张志堂不知道的事情。

    “想知道光头的下落吗？”杨久弋开门见山说道，在他看来，能被人包养，总好过在这里站街。

    这个女人一定想知道光头的下落，想回到被包养的生活。

    杨久弋这类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

    翟芳芳摇摇头说道：“我不认识翟芳芳，也不知道你说的光头是谁，帅锅，你到底要不要玩？”

    杨久弋一愣，他当然不会找错人，他有可靠的情报，这个女人是光头的情妇翟芳芳错不了。

    但是看她的样子，倒是丝毫不关心关头的死活……

    想了想，杨久弋换了个策略说道：“你不必有什么顾虑，我不是官差，也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我只是想花钱从你这里买一点情报，明白了吗？”

    这话果然奏效了，翟芳芳犹豫着走近了几步，问道：“帅锅，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杨久弋盯着翟芳芳的眼睛，道：“光头去龙岩村做什么？”

    “他去龙岩村了么？”翟芳芳愣了愣，不小心暴露出了她和光头认识的事实，“我也不知道他去那里干什么啊。”

    “那他离开之前，可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杨久弋又问。

    翟芳芳想反驳她和光头根本不认识，嘴巴张了张，才醒悟自己早就露馅，再装也没用了。不如配合一下这个帅锅，一会不仅有钱赚，说不定还能爽一把呢。

    看这帅锅年轻力强的模样，肯定比光头强多了！

    于是，她开动起了脑筋，回忆光头最后一次和她说的话。

    由于不经常用脑子，陡然间用起来居然很吃力，半天她都没想起什么可能有用的东西。好在杨久弋倒也有耐心，一直没有催促她。

    “奥！”

    良久后她忽然一声惊呼，一惊一乍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他是跟我说过些什么，那时候我正在……正在忙活，所以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那些话里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什么话？”杨久弋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他好像说……说是……得到了关于什么……余孽的情报，说很可能是大功一件，”翟芳芳竭力回想着，“对了，他说如果情报无误，他这回就要发达了，他当时还允诺如果调离万峰县的话，会把我也带走呢！”

    “前朝余孽？”杨久弋试探着提示道。

    翟芳芳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对对对！就是前朝余孽！帅锅，你怎么知道的呀？你太厉害了！”

    杨久弋冷冷一笑，一把将翟芳芳拽进怀里，说道：“我什么都知道，代玉，你等着吧！”

    “代玉是谁呀？”

    “贱人，从今以后，你就是代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