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稍作休息，丑小鸭就又起身练习。

    起初还是不得要领，飞的很糟，总是用力过猛，没头苍蝇一样在空中四处乱撞。

    佟华在下边看的也是提心吊胆，生怕他再一次撞到什么东西，再给撞出个好歹，那就不好了，但是没有办法，头是自己起的，现在也不能出言阻止，要不然自己的面子往哪放？再说自己也找不到阻止的理由，只能暗自埋怨自己当初嘴欠。

    下边佟华是不住的后悔，天上的丑小鸭却是一脸兴奋，两眼放光，自己这几圈虽然还是飞的不好，但是自己闭着眼都敢飞，现在睁着眼，感觉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摔一下就摔一下，也就那样儿。

    没了恐惧，我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四肢，不再是手足无措，虽然还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控制去飞，但是已经抓住了一丝感觉，只要再努把力，应该就可以摸到窍门了，只要摸到窍门，剩下的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学会飞翔，然后化成美丽的白天鹅，丑小鸭忍不住放声大吼：“嘎——嘎——”

    乌鸦叫一般，把下边的佟华吓了一跳，心说，你在空中飞的这么丑，居然还一副肆意的样子，不禁一边摇头，一边酸溜溜的说：“疯了，真疯了。”

    等七八圈过后，丑小鸭已经飞的似模似样，不说学会了，起码算是能安全着地，不会忽然啪叽摔下来。

    见丑小鸭没有大的安全风险，佟华赶紧躲开了，眼不见心不烦，瞅着丑小鸭学飞，他这心里泛酸。

    这人就是贱，得陇望蜀，贪得无厌，若是人有我有，那很好，大家都一样，谁也不用羡慕谁，若是人无我有，那更好，别人只有羡慕的份，自然认为高人一等，若是人有我无，那就要琢磨琢磨了。

    佟华以前这日子过的比丑小鸭舒服多了，这心理上也是高高在上，丑小鸭处处比不上他，什么事情都要靠他，需要他帮衬。

    现在不同了，情况颠倒了，现在丑小鸭能飞，他不能，他这心理就有了落差，有那么点不舒服，也不是嫉妒，纯粹就是有点羡慕，有点失落，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在飞天梦，而他差点就实现了，就差了那么一丢丢，谁让他是家鸭，不是野鸭呢。

    接下来的两天，佟华还是躲着丑小鸭走。

    一是，没有必要跟着，丑小鸭已经用不着监督了，他都已经会飞了，差的就剩控制力了，而控制力又不是佟华能教的了的，这只能靠丑小鸭自己体悟。

    二是，烦，佟华想着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态，但是看着丑小鸭越飞越好，越飞越高，他这心就静不下来，他也想对飞翔这件事莫得感情，但是没招啊。

    再兼丑小鸭一见面就不断跟他说飞翔有多么多么好，天上的风有多么舒服，天上的云彩也是不一样的，从天上看地上的景色也是不一样的，他就更烦，太聒噪了。

    转眼就到了第四天，也就是丑小鸭和灰连雀约定的日子，佟华的心态也平和了下来，不平和也没办法，必定总要面对现实。

    佟华见丑小鸭早起梳洗打扮，一改往日早起苦练的模样，不由开口询问：“今天这是不练了？”

    “不练，”丑小鸭一根根的仔细打理着自己的羽毛，头也没回的说，“我准备给灰连雀一个惊喜。”

    佟华想了想，说：“不练也行，不过，有必要这么正式吗？不就飞一下的事儿，也用不了几秒钟，而且一飞羽毛就乱了，根本没必要梳这么整齐。”

    “……”丑小鸭没理他这个茬。

    见丑小鸭依旧我行我素的梳理羽毛，也不作声，佟华有些无奈，心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理解不了，只能尴尬道：“好吧，你随意。”

    其实丑小鸭心情很是复杂，他梳洗自己的羽毛并不是像四哥所想的一样——为了今天的承诺。

    其实也是，但并不全是为了今天的承诺，更多的是为了和自己的过去告别。

    从两天前学会飞翔开始，丑小鸭就起了这个念头：要和过去告别，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他想：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呢？

    从四天前和灰连雀的打赌开始？不，比这还要更早。

    从想逃离老太太的小破屋开始？不，也不是，还要更早。

    从离开牧场，来到沼泽地开始？不，还不是，还要更早。

    是在牧场里的某个时候……对，是从在牧场里护住四哥开始的，对，就是那个时候。

    从那个时候，我有了自己的想法，真的从心底想去做一件事情，从未那么强烈，所以我做了，虽然实际上什么也没做成，只是大呼小叫了几声，现在想想还有些脸红，但是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有了自己的想法，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不再是盲从，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然后我跟着四哥离开牧场，来到沼泽地，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真大！

    我们也有的新的生活，有朋友也有敌人，有欢乐也有悲伤，还有许许多多困苦，但是我都熬过来了。

    然后接着是天鹅——飞翔——灰连雀——奋斗——

    现在，就在今天，这一切要做个了结，为过去画个句号，为未来画个起始符号，这一身整齐的羽毛就是见证。

    我要去证明自己，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我要证明我能够飞翔，我要证明我是一只天鹅，我要向世界发出我的声音，我更要向自己发出声音——你，就是一只天鹅！

    为了这一刻我等了很久，太久了。

    “四哥，吃饭吧。”

    “不再收拾收拾？”

    “已经可以了。”

    “行啊，精神小伙，你可以啊，这一天等久了吧，可让你逮住机会显摆显摆，一会儿你可得实落的用点劲，给我狠狠的打他脸，让他疼的怀疑人生。”

    丑小鸭讪讪笑道：“我不是……”

    “别不好意思，你这不准备的挺好吗？我看行。”

    “……”

    丑小鸭心说：“得，这还真没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