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初遇洛北甯那天，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一天。

    她大四，临近毕业，在z省s市报社实习，做实习记者。

    和她一直针锋相对的姐姐程恕，这一天大发慈悲地邀请她打游戏。

    程愿收到程恕的组队邀请的时候，还感动了一下下，进去队伍后，才发现程恕与朋友开黑四缺一。

    她一进队伍，还没反应过来，作为房主的程恕就点击了开始。

    5v5的对战手游，风靡全国，老少皆宜，也很容易上手。

    所以程愿也玩。

    但是她素来是个游戏菜鸟，选英雄的时候，她为了不拖累队友，很自觉地选了个辅助位。

    其中有个id为“为党争光”的人选了个打野位。

    程愿心想，这个人的名字取得可真“根正苗红”，放在游戏里，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程恕与另外两名友人开着语音聊天。

    他们三聊得非常热闹，只有程愿和那一位“为党争光”闭着麦。

    游戏开始后，程恕全心与两名友人交流作战路线。

    其中一名男性友人喊：“北甯，北甯，开麦交流，你个打野位很重要！辅助，你先去跟射手！”

    射手正是程恕，程恕嫌弃程愿玩的菜，不让她跟。

    程愿默默地跟了打野，非常乖巧地帮他打野、蹲人看视野。

    打野全程闭麦，不说一个字，也默许了程愿这个辅助跟着自己。

    程愿胆儿小，中间有次团战，只有她和这位“为党争光”的打野，两人被围攻，程愿卖了他一次，自己半血逃跑了。

    “为党争光”惨死峡谷。

    程恕在语音里骂程愿：“程愿，你猪脑子？你跑什么？你半血，你不保护打野你逃跑？！”

    程愿委屈得不得了。

    程恕又骂：“你开麦，说话！”

    程愿哪敢开麦，等打野复活后继续跟着他跑。

    因为刚才卖了他一次，程愿非常内疚，在自己队伍的频道里打字：“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用我这条命。”

    程恕嗤笑，“你不拖后腿我就谢天谢地了。”

    后半场游戏，大概“为党争光”发育起来了，经济领先，开始大杀四方，对方阵营节节败退。

    很快，一局胜利。

    大家都退出组队的房间。

    程愿以为就这么没有后续了，没想到程恕在微信上将她拉到了一个开黑群里。

    算上她，群里一共有七个人。

    程恕发消息：“再来一局。”

    切换回游戏，又是他们五个人。

    如法制炮的第二局游戏，依然在“为党争光”的carry下取得胜利。

    程愿游戏打舒爽了，正准备开始第三把，程恕突然说：“哦，人来了。”

    说罢，众人又都退出房间。

    程愿正纳闷，看到程恕在开黑群里发消息：“行了，我们人齐了，程愿你去玩吧。”

    程愿：“？”

    消息一发过去，程恕就把程愿踢出了群聊。

    程愿风中凌乱。

    原来她只是程恕游戏队伍里的一个替补。

    她就说为什么五人的开黑群里怎么会有七个人。

    等会儿，她是个替补，那另一个替补是谁？

    她正郁闷，忽然见微信通讯录里有个好友申请。

    微信名l。

    头像正是那个“为党争光”的游戏头像。

    程愿乐了，这大概是程恕开黑群里的第二个替补吧。

    她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对方发来第一条消息：“你好，洛北甯。”

    就是这五个字，在未来的日子里，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了程愿的脑子里。

    那个晚上，他们用微信寒暄。

    “我叫程愿，泽州人。”

    “我也是泽州人。”

    “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吗？”

    “不是。”

    “哦，你在泽州工作？”

    “s市。”

    “这么巧，我也在s市，不过在实习，毕业后要回泽州的。”

    “你是做什么的？”

    “记者。”

    “哦，我是消防员。”

    程愿眼睛亮了：“英雄啊！所以你游戏也打得这么好吗？”

    “打着玩，挺少玩。”

    程愿抱着手机乐呵呵，她觉得他真有趣。

    过了两天，程愿作为实习记者，跟着报社的一个资深记者琳姐，去z省消防总队采访。

    z省消防开展地震救援实战拉动演练。

    此次拉练为期三天，须在72小时内完成27项高难度、高强度和高标准的拉动演练科目。

    琳姐将收到的演练资料发给程愿，“一会儿肯定有电视台的人在，这群人坏得很，架着摄像机在那里拍，挡得死死的。待会儿我去采访的时候，你多拍点照片。”

    叮嘱完，又问：“我列的采访提纲看了吧？”

    “看了，琳姐。”

    “按照采访提纲来拍照片，照片尽量齐全，一些演练科目都要拍到位。”

    程愿握着相机点点头，“你放心吧，琳姐。”

    早上九点整，她们和电视台的记者、编导一起进入消防总队。

    总队指导员接待了他们，让他们各自找了个安全的位置。

    此次拉练主要模拟地震灾情发生后的救援演练，总队调集150余人，分成12队，所有人员身着橙色抢险救援服，全副武装，列队等候。

    总队政委亲临现场，指导慰问，并举行誓师大会。

    全场肃穆、庄重。

    程愿找了个角度，对着现场排列整齐的消防队伍“咔咔”拍照，电视台的编导也架起摄像机开始拍摄。

    总队营区上方悬挂着的大幅战地横幅迎风飘扬，上面题写着“z省消防与灾区人民同呼吸共命运”、“z省总队共产党员突击队”等字。

    红蓝相间的中国消防救援旗帜插在地上，旗帜跟随那几幅横幅一起在微风里飘动。

    程愿将这幅鲜艳夺目的旗帜拍了下来。

    在誓师大会后，全队开始负重出发。

    程愿等媒体随即收拾东西尾随其后。

    总队指导员给他们打过招呼，消防指战员们此次拉练，要先从总队营区负重六公里到达指定驻扎点，让他们先行乘车前往目的地等候。

    程愿拍了几张照片，和琳姐一起，上了她们报社自己的车，隔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也乘坐自家的车前往驻扎点。

    坐在车上翻看相机里的照片的时候，程愿突然想起了那天和她打游戏的消防员洛北甯。

    她掏出手机给几天未联系的他发了条微信：“今天你们消防地震拉练是吗？”

    对方没有回复。

    程愿等了五分钟，问琳姐：“琳姐，你跑消防跑得多，他们一旦有任务，是不是手机都不能玩？”

    “当然。”琳姐专注开车，“何止是不能玩手机，像这种拉练，完全是失联状态。像他们这次是72小时拉动，那就相当于72小时失联。”

    “那岂不是他们亲属都没办法联系到他们？”程愿天真地问，“不可以中途偷偷看一下手机吗？”

    琳姐笑了一声，“演练前，手机全都上交。”

    “我忘记了，他们其实也是军人。”

    “以前是军人。”琳姐说，“以前消防总队是武警，那些都是军人，后来改制了，消防退出现役，移交给应急管理部。”

    “改制是什么意思？”

    “其实刚改不久。”琳姐看了程愿一眼，“你虽然是新闻生，但毕竟是一个学生，可能也不是很了解这类公安事迹，我跑公检法跑得多，所以比较清楚他们的单位性质。”

    “消防员现在不是军人，那是什么？”程愿不理解，“带编工作人员？”

    琳姐又笑了，“当然不是，哪里来那么多的编制给到他们。”

    “那是什么？”

    “去年，也就是2018年，公安消防部队移交给应急管理部，从此武警消防部队成为一段历史。今年，也就是2019年3月19日，上面通过消防改革意见，从此消防彻底执行改制后的工作。”琳姐看了眼落在车后面的长长的消防队伍，“消防都是实行集体编，不落个人。”

    程愿似懂非懂，对着落在车后的消防队伍，又“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并拍了一段视频。

    “待会儿所有的演练项目都要拍进去吗？”程愿又问。

    “挑几个重点的拍，我也会挑几个重点的写。”

    车子行驶过一条街，又转了几个弯，十来分钟就到达了实战演练的驻扎点。

    驻扎现场已经布置好了，俨然一片灾后受损状况，危楼耸立，废墟遍地，老旧的汽车横倒在街上。

    举目望去，驻扎营区和作业区域非常“野生”。

    沿途和驻扎营区区域内都插放一面面红色旗帜，张贴着“一名党员一面旗”、“一个骨干一个桩”、“干部率先垂范，党员冲锋在前”等标语。

    程愿下车后，对着废墟现场接连拍照。

    电视台的车辆紧随其后，一下车，他们就在阵地入口处架起了摄像机，打算拍摄消防官兵们负重前行的画面。

    琳姐和电视台的记者闲聊，笑道：“你们这个角度选得非常好啊。”

    对方扬眉，“我们可是要在电视上播出的。”

    琳姐耸耸肩，回到车里，拿出电脑，开始撰写稿件的开头。

    中午十一点左右，各个消防队伍相继到达驻扎营区。

    程愿站在空旷的位置，举目看去，只见一支橙色的长长队伍从小路的尽头缓缓走来，前排一个人举着那面红蓝相间的消防救援旗帜，旗帜飘扬在风里，无比庄严神圣。

    电视台的编导连忙转动摄像机进行拍摄。

    程愿也赶紧举起相机接连按下快门。

    到达驻扎营区后，消防战士们马不停蹄迅速投入到各个救援科目当中。

    琳姐从车上下来，扔给程愿一个录音笔，“跟着去拍照，一会儿空的话帮我采访几个消防指战员，我去采访他们指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