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一元的院子，建在如意巷。如意巷今天办喜事，一挂鞭炮将许飞扬从床上吵醒。

    鞭炮声过后，外面的热闹很快就沉寂了下来，许飞扬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就起床。

    唐大叔这两天心情不好，一个人在院子里打太极。许飞扬没有打扰唐大叔，洗了一把脸，想着趁上班前，把剩下的那点菜都种上。

    许飞扬刚种了一垄，唐大叔打完太极也来帮忙。许飞扬顿时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干什么事情，都觉得别扭。

    “小飞。”

    唐大叔一声呼唤，许飞扬像被人泼了冷水一般，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别是又让他判家务事的吧！

    虽然不情愿，出于礼貌，许飞扬还是回应了一声。

    “我对你们家大人是不是太苛刻了一点。”

    许飞扬尴尬一笑：“您具体是指什么呢？如果是上次把大人绑架走，确实过分了一点。”

    许飞扬说完又后悔了，生怕伤了这位善良老人的心。

    唐大叔沉闷了一会儿说道：“我是个军人，不识字，不知道该怎么管教儿子。我的教育理念就是不听话，我就揍他。”

    “有些人吃这一套，有些人不吃。”

    “你说对了。我第一揍小二是他三岁的时候，我刚回家，他死活不肯叫我爹。我想着可能是他娘怀她的时候，我不在家，这几年，他也没有见过我，生分了。我就想着，多处几天他就认我。有一天，他娘让他喊我回家吃饭，之所以让他去叫我，估计是想让我们爷俩多处处。我看他来叫我，可高兴了，想着这小子机灵，让我在外人显摆显摆吧！我就逗他，你叫我回家吃饭，我是你什么人呀？”唐大叔说到这，叹了一口气。

    “大人还是不肯叫您爹。”

    “不肯叫就不肯叫吧，他倒好，不叫也就罢了，还喊我贱——人。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啊，回到家我就揍了他一顿。当然了，不能怪小二，他娘跟我一样，目不识丁，她还一天到晚的喜欢到处跟人拉家常，嚼人舌头根子。他娘无论去哪，都喜欢带着小二。他哥腿没断之前，这小子可受宠了，而且嚣张。我怎么揍他，他都不哭，然后关起门来，躲在他娘怀里哭，他娘可心疼他啦，为了给小儿子报仇，往我面汤里面下很多醋，给我的饭里放很多辣椒。我就把他丢到书院里面去了，让书院里面的先生好好管教他，灭灭他的嚣张气焰。”

    “红薇小姐也识字。”

    “小薇到我家第二天，我就把她也扔私塾里面去了。我不想她变得跟我媳妇一样，喜欢拉家常，说闲话。我是把小薇当儿媳妇养的。”

    许飞扬心里一阵反酸，低头继续种蔬菜。

    “我还跟私塾的先生说，给他仨布置的作业多一些。只要小二闯祸，我就让私塾的先生把他的作业增加一倍。这小子有学习的天分，作业做的可快了。当然了，最厉害的还是小薇，她的书法连私塾的先生都说好。逢年过节，我们都不买春联的，都让小薇写。那小子不服气，有一年，灵昀要出去游学，这小子就跟他一块跑了。这一跑就是好几年。后来我听人说，在长安城见到小二了，我就让小薇去把他给叫回来，我不想看见他。结果一个没叫回来，还搭进去一个。我想着，这也行，到时候回来了，直接结婚。”

    唐大叔说到这里，唉声叹气了起来。许飞扬本想安慰一下唐大叔，唐大叔一瞬间又来了精神：“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家小二是个荒唐鬼，不值得托付终身。你想想，几岁的小屁孩，就知道偷家里头的猪取悦小女孩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呀。小二从小一身反骨，偷了我的猪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的。我问他为什么偷我的猪，他一点都不慌，反问我‘你怎么知道猪是我偷得，你有证据吗？’我就告诉他我每天是怎么数我的猪的，还找到那个卖他猪的人对峙，看的他恍然大悟，然后我就揍了他一顿。揍他之前，你得先让他服气。”

    许飞扬敬佩唐思涵，从小就是一个不安分，特立独行的小孩。

    “灵昀也不好，他太痴了。痴迷医术，把小薇交给他，我真担心他会把那孩子给弄丢了。”

    唐大叔说了对唐思涵和萧灵昀的不放心，话题一转，开始询问许飞扬的家庭。

    许飞扬家是开武馆的，也有土地。上面一个姐姐已经嫁人了。他不想继承武馆，将来少不得将武馆并出去。

    “现在不想，并不代表将来就没有这个想法了。”唐大叔安慰许飞扬道。

    “你老家有给你安排童养媳什么的吗？”

    “没有。”

    “咋还不结婚呢？你都二十七了？”

    “不是不结婚，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找到合适的，就结婚了。”

    “有合适的吗？”

    许飞扬害羞的点点头。

    唐大叔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天天围着我家小薇转。我家小薇是个反应迟钝的人，你得主动一点。”

    许飞扬恍然大悟，原来唐大叔是打算把伏红薇托付给他，顿时笑的跟个孩子似的，脸红彤彤的，就好像黄昏的晚霞一般。

    唐大叔也很高兴，告诉许飞扬道：“别看小薇是个女孩子，她可是烈士后裔，你要尊敬她。”

    许飞扬点点头。

    剩下巴掌大的土地也种完了，唐大叔牵着许飞扬的手，要带他去洗手。两人转身，看到一脸阴沉的唐思涵和萧灵昀，正站在他们两个的身后，偷听他们谈话。

    伏红薇将早饭端上餐，许飞扬紧张极了。全程不敢直视唐思涵和萧灵昀。

    唐思涵和萧灵昀对伏红薇，是许飞扬从未见过的殷勤。不住夸赞伏红薇温柔贤惠，还烧的一手好菜。

    唐思涵将一只脚踩在伏红薇坐着的那张长板凳的一头，一手支撑着桌子，语气是从未听过的严肃：“给自己挑个丈夫。”

    萧灵昀重复着唐思涵的动作，一只脚踩在长板凳的另一头，将伏红薇包裹在两人中间：“只能从我们两个中间选。”

    许飞扬可以看出来唐大叔的恼怒。找他们两个商量伏红薇的婚事的时候，混不在意，唐大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靠谱的人，这两个人又来抢。

    伏红薇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夹在两只大灰狼的中央。

    还是荀一元打破了这尴尬的场景：“我要出一趟远门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你们每人提前预支半年的房租。”

    唐思涵和萧灵昀好像早有准备，将房租丢给荀一元。许飞扬看有人交了，也回屋拿了钱，交给荀一元，不放心的询问，荀一元要去哪里？

    “我找了一份新工作，一个月二十两。”

    许飞扬不放心道：“一元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工作，能挣这么多？”要知道，许飞扬一个月才二两银子。

    “有个家族，找文书，朋友托关系，介绍我过去。”

    “别开玩笑了，什么文书一个月能挣二十两，我劝你三思。”出于捕快的警觉性，许飞扬劝说荀一元。

    “我以前当讼师的时候，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挣五六十两呢，区区二十两而已，多吗？”荀一元不屑的反问。

    唐大叔帮忙道：“谨慎性，总没有坏处。”

    荀一元是完全听不进去许飞扬和唐大叔善意的劝告：“先去看看，总好过将来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