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季清茂在校外约会过几次，但还未开诚布公地说“我们交往吧”这样正式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话。在校园里碰到熟人时，我们互相都仍以朋友相称。知道一点内情的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我们俩是一对，公不公开好像变得无所谓。

    我没跟艾琳提起过季清茂。上次打完电话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她每天在社交媒体上更新旅游的照片，有时候会出现她和应少廷的合照。我关注着她的更新动态，但没办法完整看完她上传的照片和文字。

    直到和季清茂结束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我都没有和艾琳提过一个字。我和季清茂的关系结束得非常戏剧化。起因是季清茂没来上古典音乐鉴赏的选修课。我感到奇怪，下课后便立即发信息给他。自从我们认识以来，他没有缺过课。虽然没有彼此约定过，但不来上课的话，我们就错失了一次见面的机会。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慢悠悠地回复了六个字“通宵打游戏了”。我对这一解释无言以对，便没回复。隔天他说问我要不要一起吃披萨，看起来像在示好。

    我们一起乘校车去市中心。由于是周末下午，乘校车往返市中心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我们在校内的三号站上车，车上基本没有空位，我们俩扶着把手并排站着。我们站在车厢的前部，这里左右两侧是单人座，中间的空间较大。每逢有人上车，司机用夹杂着口音的普通话大声喊着让乘客往车厢里面走，不要站在前门的位置。后面上车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车厢前部也变得拥挤不堪，连转身都很困难。

    我侧着身子站着，面前就是一个靠窗的单人座，一个男生岔开双腿坐着，习惯性地抖着腿。校车起步和刹车时，我站得不稳，因为穿着牛仔短裤而露出的膝盖总是会碰到他横伸出来的大腿。第一次碰到时，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其实我希望他能意识到我的不便，收回自己的腿，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甚至还有点享受。我窘迫地看了几次季清茂，他没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委曲和失望。那个男生在我们到达之前下了车，我坐在他坐过的座位上，一直侧头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稳定自己的情绪。

    连锁披萨店里坐满了人，几个小孩尖叫着在座椅之间跑来跑去。当我们终于等到空位时，我已经没有了胃口。桌上还留着未被收拾的餐具，喊了服务员几次都没有人过来。我提出换一家店，但季清茂有点犹豫。

    “还是去别家吧，这条路上还有一家味道不错的披萨店。”我再次提议。

    “我们有时间，再等一下也没关系吧。”

    他在空中不停挥舞的手总算吸引了一个匆匆路过的服务员的注意力。

    “这桌收拾下吧。”他对服务员说完，又对我说，“马上就能点餐了，你想吃什么呢？”

    服务员过来后，他把手伸进挂在椅子上的包里，悉悉索索地摸索了半天，掏出几张印着“抵用券”的卡纸。

    “啊这个，”他拿出最上面的一张，还未放下又立刻收回了手说，“等等，不是这个。”他看起来非常尴尬的样子，立即把抵用券一股脑全塞回包里，再从包里单独拿出一张。放在桌上是一张30元的现金抵用券。

    “这个是可以用的吧。”他挠挠头对服务员说。

    女服务员礼貌地回答说“可以”。虽然是面对着他说的，眼睛似乎悄悄往我这边扫了一下。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我们两个很默契地都没说话。

    离开披萨店差不多是晚上7点，我们在步行街上散步。夜幕已经降临，橘黄的灯光洒向路面，眼前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温暖的朦胧感。沿街开着各种各样的商店，玻璃橱窗里陈设的商品在灯光的烘托下变得更具吸引力。一家女装店引起了我的兴趣。看我停下脚步，季清茂便说“进去看看吧”。我挑了几条连衣裙去试衣间，季清茂坐在为顾客准备的沙发上。当我穿着其中一条裙子出来以后，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站在一边的营业员一个劲地夸我穿这条裙子很显气质。看我往门口张望，她心领神会地说，“找你男朋友吗？他去对面的便利店，很快就回来了。”果然没多久，我就看到季清茂从便利店里出来，一边过马路一边把买的东西塞进书包。

    我跟他打招呼，他解释说只是去买了一瓶饮料。

    我犹豫着要不要买下刚才试过的一条连衣裙，价格是450元，尽管按营业员的说法已经打了7折，对于作为学生的我来说还是挺贵的，抵得上我两周的伙食费。

    季清茂却先我一步对营业员说，“这个包起来吧。”他趁营业员没注意，对我眨眨眼，意思是他来付。

    我有些受宠若惊：这是不是代表我们在交往了。之前在校车上和披萨店里产生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我怪自己太小孩子气了，为无关紧要的事情而生气，心里已经打算给他买件礼物作为开始交往的纪念。我想起艾琳更新的照片里出现过应少廷给她买的礼物，是一条金色的爱心项链。此时的我并不想跟艾琳比较谁收到的礼物更贵重一些，我尽情地享受着收到礼物这一刻喜悦的心情。

    在这样美妙的氛围下，我鼓起勇气主动牵起季清茂的手。他的手出了些汗，有点黏糊糊的。他也很激动地握紧了我的手。我任由他牵着走。很多对情侣与我们擦肩而过，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甜蜜的味道。原来是这种感觉，我对自己说，原来独属于艾琳的体验我也可以轻易拥有。

    我还没回过神来时，季清茂已经牵着我走进了一家情侣酒店。刚开始我并未意识到这家隐藏在林立的建筑之中、门口挂着写有“热带雨林”四个字的红色霓虹灯牌的店到底是干什么的，直到我看见大厅里浮夸的爱心和玫瑰装饰以及前台投过来的暧昧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