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加入田径队之后，我们见面的时间果然越来越少。每周一三五放学后，她都去参加田径队的训练。有时我特地从操场旁边经过再走向校门口，偷偷观察他们训练。田径队的一帮人身材高大，非常显眼。他们占据操场的主要位置，其他人都离得远远的。队内的男生远多过女生，我很容易就能捕捉到艾琳的身影。除了章骏以外，她好像不怎么跟别人说话，只顾自己专注地练习，我经过时她也没发现。这种时候，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

    令我惊讶的是她这么认真投入地训练。之前看她的态度，我以为她是因为拗不过章骏，勉为其难地加入田径队。现在看来并非完全是这样。虽然她偶尔有那么几次为了和我见面没去训练，她从来没说要退出田径队之类的话。看完她的训练，我心里会产生一股莫名的冲劲。我毫不停留地赶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艾琳那么专注地投入到学习之中。

    一天下午放学，轮到我和另外几名同学做值日打扫教室的卫生。这天也是艾琳训练的日子。我庆幸自己刚好轮到今天。明天下午我们都有空，已经约好要去学校附近的甜品店喝珍珠奶茶。卫生打扫完毕后，我和另一个同学一起提着垃圾桶去倒垃圾。学校的大型垃圾箱放置在教学楼后方，来去一趟得花上15分钟左右的时间。

    等我们回来，气氛有点不对劲。刚才和我们一起值日的三个同学聚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说话，还不时地往另一个方向张望。那边也有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

    “哎，你们回来啦。”其中一个女生笑着冲我们招手，让我们快些过去。

    我们两人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怎么了吗？”与我一起的那个同学走近之后问道。

    “发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哦，你们不在太可惜了。”那女生低声说，脸上浮现出刚刚得知一个秘密的兴奋表情。

    其他两人也是相同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告白。”

    “谁啊？”

    虽然我不会主动去打听八卦别人的八卦，周围的人聊起来时，我还是会感到好奇。告白这种事感觉离我非常遥远，既不会有人对我告白，我也不会去跟别人告白。我认为这是一件很傻的事情。

    “应少廷。”那女生看着我疑惑的表情，突然觉得非常好笑，说，“看吧，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在别人眼里，我是对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毫不关心、完美符合优等生标准的人，这种形象贯穿了高中三年。

    “应少廷是谁？”刚巧另一个人也不知道，帮我问出了疑问。

    “比我们高一个年纪，人很帅，”那个女生为了炫耀自己消息灵通，还加了一句，“听说他家里很有钱。”她脸上自豪的神情彷佛她才是那个被表白的女生。

    即使这样，这则包含年龄、相貌和背景的简洁信息已经足够引起我们的兴趣。

    “被告白的人是谁？”

    “隔壁班的陆艾琳。”

    我惊讶地盯着她。

    旁边一人惊呼道，“那个剃了平头的女生啊。”

    “没错，就是她。”

    这句话之后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我想，他们在各自回味着为什么一个优秀的高年级男生会向这个女生告白。而我在想，为什么艾琳从来没跟我提过应少廷这个人？我对她毫无隐瞒，恨不得第一时间向她倾诉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而她呢，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我无法肯定。

    “所以，告白成功了吗？”我打破沉默问道。

    “没有，”那女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陆艾琳没答应。她居然当着人家的面把情书撕掉了，把蛋糕扔到垃圾桶里。应少廷太惨了。”

    “哇。”周围有些人即使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景，再听一遍仍然发出惊叹声。

    走廊的人散得差不多以后，我走到隔壁的教室往里看，里面有几人，但都不是艾琳。他们并不关心站在门口的我，以为我是来看热闹的。后来我背着书包离开教室，再次路过隔壁教室，偶然间看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是空的，但周围的地上有一丁点粉色的小纸屑。

    我沿着操场旁边的路走向校门口。这几天的操场跟往常一比，尤为热闹。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在下月举办，报了比赛项目的人开始临时抱佛脚，蜂拥到操场上练习。当然也有浑水摸鱼的人，给自己找了个晚点回家的借口。田径队混在其中，不走近一点的话根本辨认不出。

    我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如果被艾琳看到了，我是不是要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可是那又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不过是听了别人的闲话。把这种话说给她听，肯定会惹她厌烦的。

    正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田径队的男生。他人长得十分高大，经常穿着荧光色短裤，露出的小腿肌肉发达，从侧面看，像鼓出一个硬包。我追随着他的身影，这才找到田径队的一帮人。训练好像已经结束了，几个男生在操场看台的阴影处换衣服。我在他们附近搜寻艾琳。艾琳站在一边，整个人被包裹在阴影里。虽然看不清她的五官和表情，但看她的动作，我感觉得出她心情很差。她好像在扣墙壁上快要脱落的绿色墙皮。

    我想走过去安慰她。我为自己武断地对她下结论感到羞耻。我受了那些聊八卦的女生的影响，短暂地变成了她们之中的一员。但作为朋友，我不是应该站在艾琳的立场上为她考虑吗？也许她受到了我并不了解的打击。

    下一刻，我看到章骏来到她的身边，他们俩不知说着什么，我耳里听到的只有周围喧哗的声音。起先只有章骏在说话，后来艾琳似乎不耐烦打断了他，她说了几句之后转身就走，留下章骏一人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