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客断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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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弄巧

    门“吱扭”一声打开,小二帮着归暮迟将车拉进去,归暮迟道过谢后值夜的小二便去忙自己的了,黑衣女子远远站在一旁看着小二离开后,她向着归暮迟走过来。

    黑衣女子道:“姑奶奶我拉了多半宿的车累的是腰酸背痛,手脚无力得好好休息休息,我也帮你订了间客房,就在我房间的右手边,你若累了就去休息休息。”

    归暮迟看着朝夕相伴多年如今却闭上眼奄奄一息的驴老大,只感觉头重脚轻眩晕不止。回天乏术的无力的疲惫的空虚感如奔腾不止的浪潮向他拍打来,他驾驭着的小舟在巨大浪潮的肆虐之下逃不掉,躲不过,只能坐在孤独的小舟上担惊受怕,饱经摧残,任由拍打着像浮萍一样随处飘荡。他不是仅仅在看一头世间的生灵,而是看着一位自己的伙伴,失友无依,心情荒凉孤寂。

    黑衣女子看着归暮迟的样子也知道他是执意不肯去房间休息了,于是只好任他而为。

    归暮迟觉得内心满是不痛快,他想发作,想喊出来,可是他捕捉不到发泄的方式,积郁难抒。血液在流动,可是堵塞在他的心中那不可言状的感觉他又能切切实实感受到,面对生死他毫无办法可言。

    天刚刚亮,昨夜的黑衣人已经换了一袭裙衫来到归暮迟面前,吃惊道:“真跟你的驴老大待了一宿?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呐。看来我帮人得帮到底了,谁让本姑奶奶人美心善,乐于助人。”

    归暮迟痴痴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那姑娘道:“小子这麽看着我做什麽?不认识我了?”

    归暮迟眼睛红肿惊讶地说道:“原来你就是姑奶奶。”

    那姑娘“噗嗤”一声笑了,道:“本姑奶奶姓梅,名枫。你要是乐意喊我姑奶奶就喊,我不介意认个乖孙子。”

    归暮迟低下了头沉默无言。

    梅枫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本姑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梅枫找到喂马的小二道:“小二。”

    刚睡醒的小二道:“姑娘早啊。”

    梅枫道:“你看这是什麽?”

    小二眼睛睁地大大的道:“大......大银子......”

    梅枫道:“本姑奶奶找你做件事,你只要答应,大银子就是你的。”

    小二连忙摆手道:“姑娘,不不不,姑奶奶,您吩咐。”

    梅枫道:“帮本姑奶奶拉拉车,顺便再叫个伙计带上铁锹帮姑奶奶挖个坑。”说完另一只手展开又是一锭银子。

    小二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去找人。”

    梅枫道:“找着人后再到这里来找我。”

    小二道:“得嘞,姑奶奶您稍候片刻。”

    小二行动果然麻利,找来一个搭档手中拿着家伙,梅枫道:“一人一锭。”

    两个小二喜笑颜开接过银子揣到自己怀里道谢道:“谢谢姑奶奶,谢谢姑奶奶......”

    归暮迟看着眼前的梅枫感觉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奶奶,我们要去哪儿?”

    梅枫道:“你只要听我的,到地方你就知道了。”然后吩咐小二道:“你们拉着这辆车,我们出城。”

    小二道:“得嘞,走喽。”

    四人同行拉着车向城外走去,他们走在路上不紧不慢,恰巧被在路上溜达的郝管事、张三麻、李四眼撞见,张三麻道:“郝爷,那就是昨夜郝爷您赏我们的驴车不是,模样我都没忘。”

    李四眼恶狠狠道:“他妈的那个小杂种还咬了我一口,我可忘不了他。”

    张三麻道:“郝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您可得为小的们做主。”

    郝管事道:“你们这两个废物到嘴的鸭子还能让它飞走,不过今天郝爷我心情好就为你们出出气。”

    李四眼道:“多谢郝爷。”

    张三麻眼睛滴溜溜一转一条心眼便生了出来,于是对郝管事讲道:“郝爷,我看咱们还是先不要动手,街上人多嘴杂免得让人误会了郝爷,伤郝爷的名声。”

    郝管事点点头道:“有理,有理,兄弟们走,我们跟着他们瞧瞧他们到哪里去。”

    一伙人跟出了城外五里地去,然后又顺着山路来到一座山上,梅枫道:“就这里吧,地势高,风景好。”

    两个小二道:“姑奶奶,那我们在哪里挖坑?”

    归暮迟不解道:“挖坑?为何挖坑?”

    梅枫决然道:“葬驴。”

    归暮迟道:“要......要埋了驴老大吗?”

    两个小二摸不着头脑只好在一旁等着吩咐去了。

    梅枫掀开盖驴的布道:“你的驴老大已经活不了了,不让它入土为安,你想怎麽样?”

    两个小二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梅枫挥挥手招呼他们道:“就在这棵树下挖个坑,入坑为安好乘凉。”

    两个小二手脚麻利热火朝天的挖起坑来。

    归暮迟抚摸着驴老大僵硬的身体,道:“是我害了你。”

    梅枫看着归暮迟叹息一声安慰道:“伤心也没有用啊,倒不如让它入土为安,早早托生的好。”

    归暮迟点点头。

    梅枫望向远方出神,山清木秀,心旷神怡,心中不无感慨道:“登高望远,心中舒畅,远处长运城尽收入眼中如掌上之玩物,微风习习,轻抚我身,神清气爽,生与天地,有何不快也要忘却了。”

    梅枫扭过头来看看身后的归暮迟,心中想道:“这少年......”

    一阵嘈杂声打断梅枫的思绪,接着就听到一阵讥笑声道:“还真他妈的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梅枫扭头一看心想道:“又是那两个畜生,他们怎麽跟来了?”

    那两个正挖坑的小二看看张三麻、李四眼,心想道:“不知道哪阵风没长眼把这两个狗杂种吹来了。”

    李四眼看着盯着他们的小二道:“他妈的看什麽看,滚滚滚滚滚......”

    其中一位小二道:“咱们干活管......”

    跟在张三麻、李四眼后面慢悠悠走过来的是郝管事,他瞪了两眼那两个小二,那小二赶紧闭上了嘴陪笑道:“原来是郝爷,咱们先到一旁休息休息,姑奶奶您看我们先去歇一歇?”

    梅枫心想道:“倒是不能为难这两位小二哥。”于是道:“去吧。”说完她又转眼看着张三麻、李四眼,开口道:“这年头儿真有人人腿换狗腿,不把自己当人看。”

    张三麻不怒反笑道:“小姑娘不但长得水灵连他妈说话都带着俏皮劲儿,郝爷您看这小妮子对不对您胃口。”

    郝管事道:“倒是对胃口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干活儿。”

    李四眼附和道:“有郝爷您调教着还有啥活不能干。”

    梅枫道:“你们若再不走,本姑奶奶真让你们人腿变狗腿。”

    张三麻“啧”了一声然后吸口气思索道:“听这小妮子口音咋那麽耳熟?”

    李四眼“咦”了一声道:“你别说,瞧着身段儿活像是昨夜里打我们的人。”

    郝管事道:“你们这两个废物被这个小妮子打一顿还要不要脸了。”

    张三麻、李四眼连忙弯腰躬身道:“郝爷说的是,郝爷说的是......”

    郝管事道:“你们两个也会耍点儿手脚功夫,别给我丢人。”

    张三麻拍着胸脯道:“绝对不能给郝爷丢人。”

    李四眼道:“近来我们眼睛不太好使,昨个儿夜里,又值黑灯瞎火的难免磕着碰着,这次我们绝对不能给郝爷丢人。”

    归暮迟站起身来拿起剑道:“你们杀了我的驴老大,我要跟你们算账。”

    他刚想冲上去,一把被梅枫拉住,梅枫叮嘱他道:“你小子别给姑奶奶我添乱,去,到一旁待着去。”

    归暮迟心想道:“姑奶奶武功高强我见识过,打这两人个满地找牙不是问题,可问题是这两人身后的这群人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不中用就不知道了?唉,反正我是不中用,我确实不能给姑奶奶添乱。”想到这一层,他的倔脾气果然收住了,乖乖退到一旁去了。

    张三麻嘲笑道:“这小胳膊小腿儿,打坏了岂不是疼在爷们儿的心窝儿里。”

    李四眼道:“不能给郝爷打伤咯,不然就不能干活儿了。”

    二人对视一眼在心里面打起了主意,一点头,二人一起便冲了上去,梅枫出手干净利落,三拳两脚打得他们抱头鼠窜倒是比昨夜好对付多了,那二人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挪到郝管事身边道:“郝爷,这小妮子......忒厉害了。”

    郝管事不屑道:“真是两个废物。”

    李四眼辩解道:“郝爷,我们是怕下手重了给她打坏喽,让郝爷您不自在,结果着了这小妮子的道儿了。”

    郝管事不屑道:“难得你们有这份孝心,都退下吧。”

    张三麻、李四眼二人想望一眼捂嘴偷笑,他们一个个心比油滑,能得便宜岂能吃亏,他们方才狼狈不堪之相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梅枫心想道:“方才本姑奶奶出手轻重难道心里还没有数,这两个狗头奸猾无比,本姑奶奶行走江湖这麽些年还看不出你们的鬼把戏。”于是对郝管事道:“你难道真相信他们怕把我打坏的话来,你不觉得他们是在算计你?”

    张三麻道:“你血口喷人,胡编乱造,郝爷是我们能糊弄的人吗?”

    李四眼道:“就是,我们出不出力郝爷打眼就能瞧得出来。”

    郝管事道:“那你觉得他们是在骗我了。”

    梅枫心想道:“这两个畜生油嘴滑舌,奸猾无比,这个叫什麽郝爷的估计就是个喜欢奉承的人,如此一来他被那两个畜生攥在手心里就难对付了,算了,先看看他有多少本事,万一也是个只会摆架子的人呢。”于是不屑道:“既然你不相信,就别怪本姑奶奶我说你是个蠢货。”

    郝管事道:“小妮子嘴巴挺赶趟啊,这水嫩嫩的模样,郝爷我今日就非得尝尝鲜。”

    言乞,挥起拳头就朝着梅枫冲了上去。

    梅枫道:“今日本姑奶奶就撕烂你这张臭脸皮。”

    郝管事的铁拳直冲面门,梅枫不敢迎接闪身避开,郝管事的拳头虎虎生风,劲力十足。

    梅枫心想道:“此人果然不能小觑,与那两个畜生简直是云泥之别,我呸,云也是朵烂乌云。”

    郝管事武功的确不弱,拳法有板有眼,拳拳打出来威力也是十足。梅枫使以柔掌化之,郝管事一拳猛扫,梅枫避之不及,只好曲臂护头,结果被打了出去。郝管事动作干净利落,一记“高鞭腿”袭向梅枫,梅枫将将躲过,接着紧跟“扫堂腿”,梅枫倒翻出去。郝管事铁拳直冲,梅枫双臂护住面门双臂拦下铁拳,自己被摔出丈远疼得她手臂都发颤,眼泪恨不得都要流下来了。

    眼看郝管事快步又冲向梅枫,归暮迟一个箭步冲上去,刚想运起内力举剑便斩,可背后紧跟着一阵绞痛让他难以生力。郝管事怎会将归暮迟放在眼中,于是一脚将他踢了出去,归暮迟摔倒在地。

    梅枫站起身来,郝管事已经来到了她面前,郝管事拳拳致命,她仅勉强躲过。郝管事右拳打其右,梅枫向左避。郝管事身形左转左手一记“后扫拳”,梅枫双臂格挡被打中又摔了出去,郝管事跑起一记重拳直冲,梅枫下腰躲过,郝管事紧跟一记“凌空扫蹚腿”将梅枫踢了出去。

    梅枫心想道:“这下麻烦大了,此人武功太高,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得赶紧想个办法。”

    梅枫摇摇晃晃站起来。

    郝管事看在眼中喜上眉头道:“小妮子,陪大爷风流风流如何?”

    说着冲了上去,忽然一根拐杖如一支飞箭射来,郝管事见势不妙杀住脚步下腰避过,梅枫趁郝管事下腰之际赶紧躲得远远的。拐杖斜插到地上,郝管事看到一个身影从远处奔来,眨眼之间已经来到跟前,他起身后紧忙躲开来者的招式,那个身影从他身旁一掠而过,捡起拐杖转眼间将张三麻、李四眼等人统统打到在地,哀叫连连。

    只见那人皓首庞眉,年纪看上去不小了,拄着拐杖,身形不胖不瘦,挺拔如松,说话之声铿锵洪亮,他站定道:“我看是谁敢欺负我的宝贝徒弟。”

    郝管事看看躲得远远的梅枫又看看这个老头子道:“老子先宰了你这个老家伙。”

    说着一记铁拳冲上去,那老人年纪虽大可是步履轻巧,出手更是不凡,一根拐杖犹如神兵利器一般,闪转腾挪之间出手迅速,郝管事的铁拳始终碰不到他的衣袂,而他自己却被拐杖打的是鼻青脸肿,他再也忍不住疼痛大骂道:“老不死的家伙,你敢打你郝爷。”

    那老人道:“乖孙子,不停话可是要吃苦头的。”

    又是十几拐杖打上去疼的郝管事哭爹喊娘。

    那老人见状道:“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死翘翘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