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客断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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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逢险

    归暮迟赶着车远远看到前面一座巨大的城池。遥望此城倚天险,占地势,城墙修筑青石灰泥,镶嵌无缝,一眼望不到边。归暮迟颇受震撼道:“这座城真不小,我这是来到了哪里?”

    赶着车走近后看到城门之上三个大字“长运城”,来到城下,进城出城的人络绎不绝,城门内外还有当值的官差守卫,心想道:“这城门高大,城墙雄壮,守备森严想必里面一定繁华景胜。”

    他驾着车慢悠悠走进去,城内高楼林立,大街小巷人来人往,贩夫走卒来往不绝,街边店铺繁星点点,还有出摊卖自家商品摊子吆喝叫卖不绝入耳。忘掉了悲伤的归暮迟欢喜道:“这城内果然是个好地方。”

    穿梭于人海之中,心想道:“这城如此繁华,物价是不是会很高?倘若花起银子是不是如流水一样?”

    一想到自己的银子被偷就难过,很快又给自己打气道:“我车上还有几坛酒,我不如在此地叫卖了吧,那我得找个容得下驴老大的地方。”

    眼睛瞄准一处空地便驾车走了过去,旁边有个卖馄饨的摊位,于是归暮迟走上前道:“大叔,我想在你旁边摆个摊卖点儿小酒你看行不行。”

    那中年人道:“这娃娃到不差生,没问题,你想摆在哪里就摆在哪里。”

    归暮迟道:“多谢大叔。”

    归暮迟将驴老大往旁边一栓,然后附在驴耳朵上道:“老大,你老实点儿,我卖完了酒就带你去吃饭。”

    归暮迟跟卖馄饨的中年人要了张桌子摆上酒便吆喝道:“卖酒喽,卖酒喽,自酿的高粱酒,走过路过,过来瞧瞧,先尝后买,不香我不卖。”这些话都是自小就吆喝惯了的,张口就来完全不费事。

    旁边卖馄饨的中年男子见状笑道:“这娃娃嘴口儿挺利索。”

    归暮迟道:“熟能生巧,大叔您瞧我的。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天街馄饨配美酒包你鲜香满心腹,鲜香馄饨配美酒包你裹腹无饥客。”

    归暮迟一番吆喝逗得隔壁摊吃馄饨的人“哈哈”大笑,一位黑胡子大汗称赞道:“你小娃子还一套一套的,你这酒怎麽卖的?”

    归暮迟心想道:“在这城内混的人想必应该都不差钱我何不长上三文钱。”道:“物美价廉,不香不卖,货价八文钱。”

    胡子大汉直爽道:“给我来一坛我瞧瞧。”

    归暮迟笑呵呵吆喝道:“大爷,酒来喽。”

    黑胡子大汉闻了闻道:“哎,不错啊,真香,我买了。”说完丢出八个铜板。

    归暮迟拱手相谢道:“多谢大爷。”

    黑胡子大汉道:“孩子,你这坛子......”

    归暮迟道:“大爷,坛子送您了,您要是喝不完就封好口带回家,若是喝的完不方便带走就送给卖馄饨的大叔了,让他当个佐料坛子。”

    黑胡子大汉夸赞道:“这孩子想得真周道。”

    卖馄饨的中年男子道:“娃娃,大叔怎能要你的坛子。”

    归暮迟道:“无妨,大叔不嫌我碍事,借我宝地卖酒已是让小子感谢了。”

    吃馄饨的人纷纷称赞道:“这孩子说说道道还真行,像个生意人。”

    有人称赞道:“俗话说三年学个手艺人,三年学不个买卖人,我看这孩子打小就是个买卖人儿。”

    归暮迟该谢的谢,该捧的捧,应付自如,如此一番折腾所剩所有酒都卖了个干净,洋洋得意道:“跟着我师傅卖酒这些年还真练出了一副嘴皮子。”接着寻思道:“这城这麽大,这麽繁华,我不如先到处逛逛,逛一圈回来后就找家旅店留宿。”

    然后跟卖馄饨的中年男子打了个招呼让其帮忙看下驴老大自己四处转转。他一个人悠闲悠闲地走在街上,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心想道:“嘿,琳琅满目的商品摆在货柜上别提多吸引人。还有各种闻所未闻过的街头小吃,更是数不胜数。”叹息一声道:“囊空恐羞涩,留钱省着花。可是我的馋虫蠢蠢欲动,这可如何是好?”

    走到一个卖米糕的摊位前,问道:“老板,你这糕怎麽卖?”

    老板应声答道:“一两银子一包。”

    归暮迟翘首望着着摊子上的米糕,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嘀咕道:“这麽贵,还是算了。”

    挤出买糕的人群闻着米糕的芳香恋恋不舍甚至还有些沮丧,唉声叹气道:“人生悲痛之事莫过于看着别人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自己却吃不到。”

    他继续往前走好吃的好玩的是一样都舍不得吃舍不得买,心想道:“我算是看明白一个道理,这人还真不能缺银子。”

    他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在伸手摘别人的钱袋,心想道:“又看见小偷了,怎麽办?我要不要阻止她?她会不会还有同党?万一我打不过怎麽办?被偷了钱的人肯定会和我一样很悲伤。”

    他正盯着摘别人钱袋的小姑娘,小姑娘一扭头也看到了他,二人四目相对,他赶紧扭过头去装模做样看向一旁,当他扭头再看时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开始眼光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却始终找不到那小姑娘,心中想道:“看那人穿着也不是不好,比我看起来都好怎麽还做偷人钱财的买卖。”

    他刚想转身,突然肩头被拍了一下把他吓一跳,他转身一看竟然是方才的那位小姑娘,这小姑娘比他高出太多,模样也十分水灵秀气,如此可爱俊俏的小姑娘任谁都不会想到竟然做着偷人钱财的买卖,他胆战心惊颤颤地问道:“你......你拍我干吗?”

    那小姑娘俏皮一笑道:“你方才看到了什麽?”

    归暮迟把脑袋摇成拨浪鼓,答道:“我......哦......我什麽都没看到。”

    小姑娘道:“果真什麽都没看到?”

    归暮迟道:“绝无半句......虚言。”

    小姑娘笑了起来,道:“无半句虚言?笑死我了,你到还像个会读书的孩子。”

    归暮迟道:“我......”

    小姑娘问道:“我方才见你在米糕的摊子上很是窘迫,为何?”

    归暮迟脸涨得有些发红,支支吾吾道:“我......”

    小姑娘道:“看你长的挺灵透的,怎麽说话除了会说‘我’以外就吐不出第二个字了?”

    归暮迟窘迫道:“我......”

    小姑娘笑眯眯地问道:“你是不是想吃米糕,然后还没钱买?”

    归暮迟看着小姑娘冰晶闪亮的眼睛点点头赶紧又摇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吃.......”

    小姑娘道:“你可是一句谎话都不会说,这样吧,我请你吃,你替我保密。”

    归暮迟心想道:“师傅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我还是少跟她交谈的好。”于是道:“多谢姑娘,我不吃,告辞。”说完便仓皇离开,心想道:“人生地不熟,孤立无援,还是少惹是生非的为妙。”

    小姑娘嘀咕道:“这孩子倒也天真可爱。”

    归暮迟又转了转,终于回到了馄饨摊旁,那馄饨摊的老板已经在收拾摊子,看见归暮迟回来了,道:“孩子,吃饭了吗?”

    归暮迟道:“大叔收摊了,还没有。”

    那老板道:“我给你留了一碗馄饨,你趁热吃了吧。”

    归暮迟道:“多谢大叔,我怎麽好意思白吃你的馄饨。”

    那老板道:“出来走江湖的都是互相帮忙,照顾妇孺老弱,也算给自己积点德,快吃了吧。”

    归暮迟心中说不出的暖洋洋,感激道:“多谢大叔。”

    馄饨吃完打个嗝饱嗝道:“真好吃。”

    那老板道:“好了,我摊子也收拾完了该走了,后会有期。”

    那老板道声别后就和他妻子收拾起桌椅板凳走了。

    归暮迟道:“天色渐晚我得找个旅店去住宿。”

    他牵着驴老大找到一处旅店,他刚走进去,小二便出来道:“小兄弟,吃饭还是住店?”

    归暮迟道:“住店。”

    小二道:“敝店店面稍微大一点分小客房、大客房和上等客房。”

    归暮迟道:“多少钱?”

    小二道:“小客房五两银子一晚,大客房十辆,上等客房十五两,我看你还有驴车,若是照顾一晚加上草料钱也得合三两银子。”

    归暮迟立时窘迫道:“多谢小二哥,我不住了。”说完就跑出门,牵上驴老大就走,心想道:“这繁华之地物价真是高啊。”

    归暮迟摸摸自己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钱,道:“那我该到哪里住宿?”

    一个人兜兜转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道路两旁的店铺也都关了门,街上的行人也都归了家,他驾着车漫无目的地走着,俨然成了一位夜行的浪客。然后他发现前面有一处灯火通明之地,于是驾着车跑过去,走进看清,这是一座气派的高楼,上下三层,里面人声鼎沸,里面女子衣饰斑驳陆离,五彩斑斓,浓妆艳抹,站在街旁就能闻到胭脂水粉的香气,看得归暮迟目不转睛,他愣愣乎乎地看了好久,这才想起抬头看牌匾。他念道:“举花楼。”然后看向门前的柱子,上写有一副楹联“倾心相迎八方宾客,同床共眠衣解消愁”。

    归暮迟自语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楼女院,果然好多漂亮女子。”

    看着进进出出醉酒男子心中想道:“看这装饰豪华横溢,雕梁画栋,美女如云之地,想必里面物价必定不菲,我看我还是不要进去凑热闹的好。看样子他们要灯火通宵做生意,正巧我借他们点光躲在一旁休息一晚。”

    驴老大在旁边打着响鼻,归暮迟一拍脑袋懊悔道:“差点忘了,驴老大还没吃饭。它的草料怎麽办?这时候上哪儿去给它找草料?老天爷可真难为死我了。”

    无可奈何地安慰驴老大道:“驴老大,我现在还能活着多亏了你,若非你将我带到李前辈面前我早就去跟阎王爷打交道了。你的口粮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走,我把你领到一个偏僻之地你等我一下我帮你去找草料。”说着他将驴老大牵到一处偏僻角落,道:“驴老大,等着我。”

    他四处奔跑,心中思索道:“我真不该入城,城内虽繁华可是哪里有城外村落寻找干草容易,可是眼下城门已经关上,驴老大可不能一天只吃一顿草料,唉......,都怪我贪图一时繁华。”

    他跑了几条街巷,终于找到一处马厩,心中大喜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哎,不对我应该带着驴老大来的,算了,算了,来都来了先进去看看。”

    他气喘吁吁跑进去,喂马的马倌道:“小主,你可有事情?”

    归暮迟道:“老板,你这里可有草料卖?”

    马倌道:“你要什麽草料?”

    归暮迟道:“驴老大吃的草料。”

    马倌虽不知驴老大是怎麽回事,但是听到沾一“驴”字也差不多能知道是什麽情况,于是道:“自然有的。”

    归暮迟道:“如果让你照料一宿小驴要多少钱?”

    马倌道:“草料钱加上看护钱二两银子可以,我们这的水草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后进来的料子。”

    归暮迟道:“如此甚好。”他刚转过身去,道:“我既然回也回去,何不先抱上一捆草料。”于是又折回来道:“老板,一捆草料多少钱?我先买一捆。”

    马倌道:“三十文钱。”

    归暮迟心想道:“物价果然很高,这时候也没这讲究了。”道:“甚好,老板可否卖给我一捆?”

    马倌道:“我这就去给你取。”

    马倌从草料房取来一捆草料,归暮迟付了钱,抱起草料就跑,那马倌叫住他道:“你抱着岂不太费劲了,我给你一条草绳帮你扎住它,你背着岂不更利索。”

    归暮迟道:“那就有劳老板了。”

    马倌摆摆手道:“不劳,不劳。”

    收拾妥当他背起草料就向外跑,他跑了几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心中一惊道:“我好像忘了来时的路。”环顾四周的确找不着方向,月光并不清亮,心想道:“怎麽来到大城连月亮都躲起来了,除了店铺门前挂着的灯笼有点光亮,我该如何是好?折回去,问问那马厩老板。”于是又折返回去,找到马倌道:“老板,我问问路。”

    马倌道:“这大半夜的小兄弟要去哪里?”

    归暮迟道:“举花楼。”

    马倌吃惊道:“去妓院啊,这年头举花楼里的骡马还缺草料?”

    归暮迟道:“不是,是因为我的驴车停在了那里。”

    马倌“哦”一声道:“那你出门左转,走过三条街后见到路口右转,然后走过两条街后再左转,一直往前走,过五条街,走过一座石桥,在走过几条街自然就看到了。”

    归暮迟心想道:“看来老板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走过了一座石桥,我竟然迷迷糊糊地走了这麽多路,真该死我却没记住路。”

    归暮迟又复述一边,马倌道:“不错,就是这样。”然后嘀咕道:“脑子怪好用的。”

    归暮迟道了声谢后飞步奔向举花楼。他一边跑一边庆幸道:“我得赶紧回去。”

    他跑得大汗淋漓也不敢停下,因为周围很黑,他心里默念道:“牛鬼神蛇别找我,牛鬼蛇神别找。”越念心情就越紧张,脚下生风,不敢停留,心中暗念道:“只要我跑得足够快,恐惧就追不上我。”

    心里一发慌,把刚才背熟的路线全都还给了马倌小哥,又不得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急得他直跺脚,心想道:“完了,完了我一着慌事情就出差子。”拍拍自己的脑袋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在原地来回转圈,发现还是无济于事,于是把心一横道:“不管了,横冲乱撞,偌大个举花楼我就不信找不到它。”

    迈开步子随便找个方向就跑,耳边生风,跑起来让他恐惧的事情都不想了,他只想着尽快将草料送到驴老大跟前。

    驴老大被归暮迟拴在了举花楼附近的一个小巷,驴老大从早上出门时吃过一顿草料后这一路走来一直水草未牙祭,饿得它开始嚎叫,它一嚎叫自然就吵到了举花楼内的人,有不少人竟然顺着驴老大的叫声找了过去。驴老大一见有很多凶神恶煞的生人顿时受了惊吓,嚎叫声更甚。有人就极其厌烦也不问谁是主人,干脆招呼几个举花楼内的壮汉一拥而上,按住它拳打脚踢一顿暴揍,驴老大口中流出了鲜血,内脏受到重创,四肢绵软无力再也站不起来。

    壮汉们又翻了翻驴车看到驴车有个包袱还有柄木剑,讥讽道:“剑他妈的还是柄木头剑,一点儿没什麽值钱的东西。”

    于是一个管事的大汉对身边的两个泼皮无赖道:“张三麻、李四眼,这头驴和车以及所有财物一并赏给你们兄弟二人,你们收拾收拾,把它拖回家杀了吃肉吧,省得让它在这里乱嚎乱叫影响小姐、大老爷们点点心情。”

    张三麻道:“郝爷放心,这事儿保准给您办妥喽。”

    李四眼道:“郝爷放心,我们干事儿利落着呢。”

    张三麻、李四眼又冲上去对着驴老大一顿拳打脚踢,驴老大气息奄奄,他们二人解下路老大的套子,将它抬到车上,二人拉着板车向家走。

    李四眼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头驴好像看上去有些老,不知道好不好吃。”

    张三麻道:“差不多得了,这年头还能吃到驴肉,算是老天爷对咱们不错了。”

    李四眼“嘿嘿”笑道:“那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