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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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04、孤独者

    通往信息防战部的车上。

    “你们不是国家部门吗?连专车都没有?”

    “我们要勤俭节约,年轻人,你得学着点!”

    现在应该快放寒假了,一月出头,元旦刚过,外面大雪纷飞。也是奇怪,他们的地理老师说这里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但一下雪居然下这么大。

    看来死读书还是没什么用,得实践。

    若秋然看着窗外,大雪纷飞,像一场凄凉的葬礼。曾经的那些故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都不知道了。

    她是个被抛弃的人。

    ......

    我叫若秋然,我住在一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小山村。

    那个村子就在城区通往市区的一座山上,以前好像是个什么森林公园,现在已经被修成村子了。

    好像是什么人自己修的吧?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村子里还保留着重男轻女的陋习,那些女孩在家里,过的日子都是......

    那时候我还叫招弟,他们脑子里面就只想着生个男孩,早就听说隔壁有一家人,家里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女孩成绩很好,在全县都能排上号的那种,男孩是那种倒数第一的级别,但父母想要让女孩出去打工,好,给那个倒数第一的男孩挣学费。

    家里的那些人反对我读书,还好那段时间国家出台了一个什么“九年义务教育”,必须要读到初三。

    那时是秋天,但却并不寒冷,有时反而阳光明媚。山上总是种着一棵一棵的枫树,秋天的时候,枫叶就在山上,火红火红的,像快要燃尽之时还拼命燃烧自己的生命。

    枫叶是幸运的,至少比我要幸运。我连燃烧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老师是个女老师,她不叫招弟,不叫来弟,也不叫盼弟。她的名字很好听,叫苏芷枫。

    那个名字的意境真的很美,生命坚韧,火红如枫,像那座山一样,一到秋天,枫叶漫山遍野。

    我的成绩很优异,至少在那所学校里一直保持着数一数二的成绩。那群男孩总喜欢议论我,他们说,一个女娃怎么可能来读书啊?成绩还这么好,会不会跟校长有什么交易?

    每次我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告诉苏老师,她对我很好,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得根本不像话。

    山上有片湖,湖水清亮,像老师的眼睛。

    “星霜荏苒无音信,烟水微茫变姓名。”苏老师就站在湖边,念着这首诗。

    “听过这首诗吗?”她问我。

    我说,怎么可能听过?家里的那群老家伙就只知道让我长大了赶紧嫁出去,像是急着把脚底上粘着的口香糖抠掉。

    没有人问过我的感受,我想逃出这里,但又能去哪里呢?外面的世界,想必也是这样的吧......就像是......课文上说的,无天无地之所。

    “你想过,逃出去吗?”苏老师问,我就只是笑笑,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星霜荏苒,最后的一点点夕阳落下了,这里的星空很美,像是那些星辰在燃烧一样。

    “这里我也待不下去了。”苏老师说,这句话连我都意想不到。她不是被请来支教的吗?她在这里受到的应该是最好的待遇吧?

    “知道吗?村里的那群人叫我叫的不是‘苏芷枫’,而是各种各样不堪入耳的侮辱称呼,甚至就连那群男学生也看不起我,基本上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我该怎么做?”

    听老师说,她现在其实还是个大学生,是过来实习的,因为在城里干活的时候,别人都看不起大学生,于是就来了这些小乡镇。

    “那为什么不想着逃出去呢?”

    老师摸了摸我的头,“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到实习时间一过,就能走了。”

    湖中倒映着星辰,一片枫叶飘到湖里,如同一叶小舟一样,在湖上漂着。

    “我很建议你逃出去。”老师说,“我几次家访,你们家里的大人都很反对你读书,并且十分讨厌你。你逃出去之后,可以去到米果镇的一家孤儿院,不要去警局,警察会把你送回来。”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问道。

    “我再撑两三个月就可以走了,你呢?如果你不离开,那将在这里过上一辈子痛苦的生活。对了,出去之后记得把名也改了,别再叫招弟,会被发现。”

    “那改什么?”在我当时的印象里,一个女孩,能叫的名字不就只有招弟来弟和盼弟吗?

    当然,苏老师除外。

    “现在是秋天,你看,现在是不是很安然?那么宁静,那么闲适。等你去到孤儿院之后,会有好心人把你收养走的。你出去之后,就叫若秋然,像秋天一样安然,怎么样?”

    我心里在雀跃。

    “招弟!”有个老汉扯着粗犷的嗓门喊着,我回家了。

    夜晚,他们都睡了,外面星辰仍是燃烧着,我从窗户里面翻出去,绕着那些狭窄的山道下山,白天里那些火红的枫叶,现在仿佛张牙舞爪一般,想要将我吞噬在这片森林里。

    苏芷枫,这个名字,我会永远记得。

    下山了,我记得老师在科学课上说过,依靠北极星来观测方向。当初我找老师专门问过,现在已经可以很轻松地找到北极星了。我手里拿着一个量角器,北纬22.5度左右,很好,向东走,第二个十字路口,然后向着北边拐弯,三个十字路口之后再往东走,经过一座桥,就到米果镇了。

    “人呢?”从山上传来一阵呼喊,他们好像是在叫着“快回来,找你找得很急”之类的话,我只觉得讽刺。

    他们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一次。

    我走着,走着,累得都虚脱了,然后,渐渐失去了意识。

    “这里是哪?”我恢复意识之后,茫然地摇动着脑袋,周围是洁白的墙壁,仿佛监狱。

    “你好,我叫王初墨,你刚刚好像在路上晕倒了,然后就把你救回了孤儿院,这么算,你还得感谢我!”面前的女孩骄傲地说,“愿上帝保佑!”

    “你信基督教?”

    “当然了,这孤儿院里还有个教堂呢!”

    我想起她是谁了,就是那个成绩好到在全县都排得上名号的那家伙。

    “好了,我已经跟院长说过了,你的房间都安排好了,我们以后会再见的。”

    “你在哪个房间?”

    “我在【里区】,你进不来的。”

    我还不知道那指的是什么,我也没有机会知道了。两个月之后,有人过来收养了我。他们对我很好,我以为......我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但他们后来又被一辆车......世界上对我好的人都离去了。

    后来我又被收养了一回,可他们也只是为了利益。我在“Hackthis”上面的账号叫“冬凛”,有人说,起这么悲壮的名字干嘛?春辉夏烈秋然冬凛,偏偏选了个最悲伤的。

    我又被抛弃了。

    所谓的“家”真的存在吗?他们是不是也一次又一次被抛弃,然后又找到新的寄居之所?

    我要复仇。

    后来,有个家伙又把我倒塌的天撑起来了,原本还觉得,应该,应该不用再颠沛流离了......可是......

    曾经的那个小山村,现在怎么样了?

    苏老师现在应该在什么大城市里面吧?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

    世界上最短暂的季节其实是秋天,有人说春天也短暂,但春天有好多感觉,过起来就感觉很长。秋天感觉很少,只感觉很安静,很安静。

    但秋天过后,马上就要入冬了。

    在通往BJ的列车上,我只能依稀看见外面大雪纷飞,车窗都被雪给蒙住,但并不像最北边那样,只在地上打了薄薄的一层。

    或许,去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在里面待个几年几十年,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是若秋然,

    过去的一切,应该由我亲手尘封起来了。

    ......

    无论再怎么厉害,心里最后都有个死小孩,孤独多得从心里溢出来。

    米果镇的那所孤儿院好像在《正义宣言》之前没多久就爆炸了,凶手现在都还没找到。若秋然问过面具,但面具也不知道,可是......这种专门掌管信息攻防的部门,怎么可能对那点信息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