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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难以打扫的房间1

    女孩手里的餐刀,是每个房间都会配备的餐具,显然是她方才用来就餐用的。

    “出去!”女孩紧紧攥住餐刀,鲜血从她的手腕里流下来,滴落在地毯上。深绿色的地毯,像一只贪婪的怪兽,将鲜血瞬间吸噬,只留下一圈浅黑印记。

    “您听我说,就算有再大的事情,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想想您的家人,想想您人生,您青春正好,还有大把美妙的时光……”丁冬摊开双手,向女孩表明她不会贸然前进的善意。

    “家人”两个字让女孩微怔了一下,丁冬抓住时机想要上前,女孩却猛地挥出了一刀。

    幸而丁冬反应迅速,否则必定会被划伤。

    “不要跟我提家人!我没有家人,他们嫌我丢脸!我让他们丢脸!”女孩一边叫着,一边疯狂挥舞着餐刀。然而酒精和渐渐流失的鲜血让她已然站不稳,餐刀割破墙纸,她本人也撞到了墙上。

    女孩痛苦地呻、吟着,靠着墙面缓缓地跌坐在地,餐刀亦应声而落。

    就现在!

    丁冬冲过去,一脚踢开餐刀,然后高举起女孩被割伤的手臂,将它紧贴在了墙上。

    “放开我,放开!”女孩挣扎,丁冬却紧紧地钳制住她,不让她乱动。

    丁冬的制服早已被鲜血染红,手上亦满是鲜血,血腥的气息更是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

    马尔斯站在门口,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住在1314房间的他,从刚才就听到了一阵乒乓声响。起初,他以为只是遇到了能折腾的客人,但接下来响起的疯狂叫喊却让他意识到不对劲。马尔斯一通知了保安和大堂副理后,直接走上上楼来。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看到了跟客人“缠”在一起的丁冬。

    “快叫救护车!”情急之下的丁冬早已然顾不得其他,厉声向马尔斯喊道。马尔斯亦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机,拔通了“120”。

    救护车约在10分钟之后到达酒店,女孩手腕上的鲜血还在流。赶到现场的大堂副理凯文和保安都被这一幕惊得怔住了。

    “去拿无菌纱布!”

    幸而马尔斯临危不乱,指挥着大家帮助女孩躺下来,由保安负责抱住女孩的双脚并抬高,丁冬则轻抱住女孩的头部,防止她乱动。

    丁冬在入职的时候,也上过酒店安排的急救培训课,知道马尔斯这么做,是为了让女孩的整个身体呈现头低足高的姿势,以便保证脑部和重要脏器的血液供应。只是知晓知识是一回事,运用则是另外一回事,事情发生的时候,丁冬内心的慌乱还是比理智更多。

    “你在愣什么神,快帮忙!”

    凯文早就拿来了无菌纱布,在马尔斯的喝斥下,丁冬如梦方醒,忙帮助马尔斯替女孩加压包扎。马尔斯的动作沉稳而迅速,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他的面容依旧沉静冷峻,不减一点优雅。

    丁冬不禁暗生赞叹。这个总经理,他果然不是白当的。

    “这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的响动引来了旁边房间的住客,他们站在走廊上,探头向房间里窥探,似乎都被这件事情吓坏,满面震惊,议论纷纷。

    而这些人里,亦有住在1413房间的白约翰。他已然发福的身子裹着浴袍,脸上还挂着彩,那是被他七个情人“教训”后的结果。

    “小原?”白约翰显然认出了自杀的女孩,不禁拔开围在门口的人走了进来。看到女孩手腕上的伤口和满地的鲜血,他吓了一跳。

    “约翰?”女孩看到白约翰,立刻激动起来,她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马尔斯按住了。

    “你别动,快别动!”白约翰急忙高举双手做投降状,那副猥琐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有足以迷住八个女人的魅力。

    女孩乖乖地安静了下来。她注视着白约翰,目光深情而柔软。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不想见我呢,约翰?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生气了?”女孩楚楚可怜地问,“你不是说,只要我的身体和你契合为一之后,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吗?我那样做了,可你又为什么不理了我呢?”

    白约翰的脸色陡然一僵,女孩则继续说道:“我好担心你啊,怕你开车不注意安全,也怕你上班路上发生意外,弹你视频你不接,还把我拉黑了……”

    女孩的眼中蒙上了泪光,白约翰低着头,以至于丁冬无法从他那张龌龊的脸上看出半点愧疚。但女孩,却欣然微笑了起来。

    “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白约翰的身体震了一震,双手,忽紧握成了拳。

    “你不用害怕的,约翰,我不会让你为难,”女孩的声音,已经变成了轻声的呢喃,“你说你想要买新衣服应聘,我连驾照都不考,把钱统统给你。你说你想做生意,我把父母给我买房的首付也给你了……我爸妈好生气,说我倒贴男人给他们丢脸……但是我不在乎,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能在我身边……”

    丁冬、马尔斯和凯文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神情里看到了然。

    是的,如果他们没有猜错,这个女孩子被白约翰这个人渣骗了。

    不仅骗色,还骗了钱,然后这家伙便人间蒸发。偏偏这女孩又傻又天真,竟然不知道对方就是利用她的真心来行骗。

    “给你打电话,也只是……”女孩的意识在慢慢模糊,她用哀伤的目光望向着白约翰,“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哪怕就一声‘你好’……”

    就……那么重要吗?单单只是一声“你好”,就抵过所有冷漠和残酷?

    丁冬不解。

    可女孩那混合着悲伤与痛苦的目光,那低至尘埃的乞爱者的卑微是那样的令人难以拒绝。面对着这样的目光,白约翰却说出了这世上最残忍的话:“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也别再做这么幼稚的事,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说罢,他便径自转身回到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约翰……”女孩的眼泪簇簇地落了下来,她哽咽着,以至于呼吸都开始局促起来。丁冬急忙替她垫高头部,轻声呼唤她冷静。

    “与其为别人伤心,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那家伙明显是骗财骗色的人渣,估计你也不是唯一被骗的。”

    话一出口,丁冬就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耿直后悔,但想要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在一旁的凯文被丁冬的直接惊得说不出话,马尔斯则将头转向一边,用咳嗽掩饰他的尴尬,而女孩则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是想要反驳还是被丁冬的话吓到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医护人员终于来了。

    女孩被轻轻抬上担架,走出房间。

    14楼的客人们注视着女孩,有些人同情,但大多数的人神情麻木。

    这不是一个深情至上的年代,没了底线的痴情早已然成为“愚蠢”的代名词。在这些客人之中,也站着丁冬在员工电梯间遇到的年轻女人。她就站在1414房间对面的走廊上,因而可以被站在玄关处的丁冬看见。

    女人注视着躺在担架上的女孩,唇边含着戏谑的笑意,仿佛在看一出滑稽的闹剧。

    这样的神情,可与丁冬第一次遇到她时的单纯模样判若两人。

    像是察觉到了丁冬的目光,女人举目望向丁冬,向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像阳光透过薄云璨然照射大地的笑容,像田间小熊欢快奔跑的笑容,那么纯净,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总好像……在哪里见过……

    就在丁冬怔神的工夫,有人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丁冬猛然转头,却见马尔斯神色冷峻的脸近在眼前。他黑亮的眼睛有如璀璨的星辰落入深潭,深邃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那一瞬间,丁冬几乎有种他要让自己卷铺盖滚蛋的错觉。

    “做得不错。”

    啊?

    丁冬怔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遭到了这位冰山老的表扬。

    “能够及时求助需要帮助的客人,做得不错。”马尔斯难得地再次夸奖了一次。

    “哪……哪里哪里,我只是在马总您的教导下急客人之所急,想客人之所想,把我们赫菲斯大酒店‘顾客就是上帝’的服务准则做到极致……而已。”丁冬自谦的同时,不忘送上马尔斯一顶高高的帽子,“再说,客人能够得到求助,多亏了您的急救措施。马总您还真是被酒店业耽误的医生啊,哈哈哈哈。”

    马尔斯显然很满意这顶帽子,他拿出手帕擦拭着满是鲜血的手,淡然地说了一声:“只是看多了而已。”

    说罢,他若雕刻般的唇角微微地扬了一扬,却很莫名的有种讽刺之感。

    “看、看多了?”丁冬吓了一跳,难道这位总经理之前工作的地方,总有人自杀不成?

    像是察觉到丁冬脑子里转的奇怪想法,马尔斯冷冷扫了她一眼:“如果你的亲属有医生之类,看也看腻了。”

    原来如此。

    丁冬恍然大悟,马尔斯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把手帕丢进了垃圾桶。

    “下次对客人说话要有分寸,‘渣男’这类的词,不是用来形容客人的。”

    “马总说得是,客人怎么能是‘渣男’呢?客人是上帝,上帝才对。”丁冬连连点头。

    “不过,”马尔斯在走到门口之时,忽然说了一句,“我不介意你这样想。”

    哎?

    丁冬又怔住了,直到马尔斯不见了踪影,丁冬才意识到他所说的是什么。

    看起来这位冰山老总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嘛。

    丁冬笑了。

    门外的客人们,已经在大堂副理凯文鞠躬道歉加赠送果盘的承诺下纷纷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那个梳着短发的年轻女人也不见了踪影,丁冬站在走廊上,总觉得感觉怪怪的,——好像忘了点什么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