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无间道
“青天大老爷,请为民妇做主啊!”
戚秦氏的哭嚎之声甚是凄厉。
“武柏,你还有什么要申辩的么?”
这些当官的,变脸之快堪比翻书。
“回大人,在下以人格担保,我们金莲医院绝无半分假药,更遑论售假!”
“哼,你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哪里还有人格可言。”
不等娄知县开口,一个老郎中抢先发言。
真是马槽里伸出个驴头,多了一张嘴。
不过眼下并非打嘴仗的时候,保命要紧。
“我家医馆包药的桑皮纸都有独门标记——角上有个‘许’字……”
“错不了,的确有!”
那老郎中跟献宝似的,喜滋滋的将包药的桑皮纸杵到了武大郎眼前。
“怎么样,眼见为实,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武大郎其实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总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
上次刀疤刘上门闹事,这个纸张的小秘密早已暴露,这次西门庆布这么一个大局,肯定有所准备,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鄙店每日不知要售卖多少副药,用这桑皮纸不计其数,有心之人若是想要调包,何其容易。”
娄知县冷笑两声,抬高了声音。
“武柏,这么说来,你仍旧不承认出售假药了?”
“武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一定是遭人陷害的!”
“药方对得上,账目对得上,药材也对得上,你竟然还如此嘴硬!”
“娄大人,这些都是可以作假的,并非铁证啊!”
“一个母亲会用自己独子的性命诬陷一个不相干的人?她所图为何!”
类似的问题苏大强也面对过。
不是图他年纪大,也不是图他不洗澡。
大家都知道,是图他的房子。
武大郎倒是清楚西门庆图什么,但至于这个戚秦氏到底图什么,确实让人想不通。
为钱杀子?
虎毒还不食子呢,不合情理啊!
“在下不晓得这娘们图什么,但买卖假药这种断子绝孙的亏心事,武某是断然不会认下的。”
这口锅太重,背了是要杀头的。
再说背后不仅有大宋律法,最重要还有个杨煜呢。
单凭眼下这些证据,想要坐实罪名怕也没那么容易。
想到此处,武大郎昂首挺胸,板正的跟谭嗣同似的。
“呵呵,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来人,传人证!”
武大郎闻声回头,心中暗叫不好。
“堂下何人?”
“回知县老爷的话,小人乔郓哥,是金莲医院的伙计。”
“本官问你,今日一早你只身前来县衙,所为何事?”
“是……是来……”
“声音大点!”
郓哥两眼一闭,不再吞吞吐吐。
“小人是来告发本店的掌柜,私下贩卖假药,以次充好!”
“不会是嫌掌柜的对你不好,故意栽赃吧?”
“掌柜的对我……很好的……但小人实在见不得父老乡亲们上当受骗,所以才来举发。”
“好!这才是本县的良民,随后必有重赏。”
娄知县望着面沉如水的武大郎,再次开口问询。
“武柏,此人可是你店里的伙计?”
点头。
“有什么话要和他当面对质的吗?”
摇头。
事情已然到了这个份上,多说无益,自取其辱罢了。
被自己人出卖,打击是最为致命的。
此刻想来,上次被绑票之事,肯定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妈的,无间道。
“张副都头,事儿办成了么?”
“回大人,金莲医院的仓库已经尽数抄没,所有药材已运到衙门偏院了。”
“检查过了没有,结果如何?”
“还未查验完毕,但已然从中发现了不少假药。”
“挑上些假药搬过来,让诸位郎中和武神医一睹为快。”
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被偷家了。
数只麻袋一一排开,公堂内顿时飘满了异味。
光闻味道,就知道不是正经的药香。
几个老郎中却如获至宝,鼻子里兴奋的吸气,嘴巴里不断的输出,自然没什么好话。
“武柏,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把你贩卖假药、害人性命,还有猥亵妇人之事,速速从实招来!”
武大郎一言不发,打算保持零口供,或许还能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呵,你以为不开口本官就拿你没办法?太幼稚了!”
惊堂木在案上一拍,又从竹筒之中抽出两支令签,轻飘飘扔在了地上。
“给我打。”
“得令!”
早有一个衙役从背后狠狠一脚,将武大郎踹了个狗吃屎。
不等挣扎起身,便被好几个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扒下裤子,漏出屁股,左右各有一个衙役,轮流用杀威棒狠狠拍打。
是为去衣受杖。
受杖是罚身,去衣则是辱心。
好在武大郎心大,体质也到了5级,两支红头签也就是二十大板,打完之后,勉强还能站起身子。
娄知县居高临下,满面春风。
“武柏,这滋味不好受吧,不想再尝的话,就赶紧招了吧。”
武大郎往地上啐了一口,依旧保持沉默。
“狗东西,给脸不要脸,再给本官打二十大板!”
说着便又要抽令签。
“娄大人!你这是要屈打成招么?”
潘金莲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沿着尖尖的下巴滴落了一地。
但这一声呵斥却无比坚定,眼神里的怒意丝毫不加掩饰。
这个样子的潘金莲,武大郎是头一次瞧见。
“哈哈,既然潘掌柜不愿本官用刑,那就给你这个面子,不打了。”
娄知县早已撕破了脸皮,此时肯定没憋着好屁。
“来人,把两位掌柜的都带下去,分别关押,咱们改日再接着审吧。”
“慢着!”
“我没听错吧,武神医竟然愿意张开尊口了?”
“我认。”
“大点声,听不清呀。”
娄知县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简直与初见之时判若两人。
“我!认!罪!”
“喔?你何罪之有呢?”
“所有的罪,武某都认下了。”
“那你自己说说吧,免得尊夫人又说本官屈打成招。”
“贩售假药,致使戚秦氏之子丢了性命……”
“嗯?!”
“还有……猥亵了戚秦氏……”
“还有呢!”
“请大人明示,武某一齐认了就是。”
“杨县丞好心为你们店免除了赋税,但你却猪油蒙了心,买卖假药,骗取了多少民脂民膏?心也太黑了些吧!”
靠,这狗官还惦记着武大郎的产业呢。
“大人骂的是!这些都是小人干下的无耻行径,甘愿接受法律的制裁!”
“武大郎啊,叫本官怎么说你呢,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让犯人签字画押!”
眼看笔尖就要在口供上落下,却骤然停了下来。
“娄大人,这些罪行都是武某一人之过,与他人毫无干系。”
“张副都头,请武夫人回家吧,另外金莲医院查封即可,里面的伙计都放了吧——但除了衣物,其余一概不许带出大门!”
都是聪明人,默契满分。
潘金莲却迟迟不肯挪步。
虽然早上来时的路上,武大郎已经用利害关系说服了她。
“走——啊——!!!”
武大郎歇斯底里,像一头发疯的狮子。
潘金莲最后深深凝视了一眼自己的夫君,用衣袖擦干了泪水,冲出了县衙。
与此同时,武大郎也按上了手印。
被带离公堂的时候,正好瞥见了娄知县头顶上“明镜高悬”的牌匾。
鎏金大字,刺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