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前的一幕恍若只出现在想象中的景象让德拉科愣了愣，女孩儿的弯弯笑眼似乎直接把沉闷昏暗的房间照亮，如同雨夜过后，在雾气和露水当中初升的晨曦，烟雨氤氲当中，所有事物都蒙上了一层薄纱，朦胧、柔软。

    到底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一句欢迎回家了呢……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随手将公文包挂在玄关的架子上。刚走进屋子没两步，他敏锐地注意到空气中有别的味道，再看到桌上的空盘子，很快便想到了什么，面上划过一丝歉意。

    “我应该早点回来的……你吃饭了吗？”

    “吃了一点点。”她老实坦白道，“我用了冰箱里的鸡蛋。”

    鸡蛋……德拉科不爱吃鸡蛋，也从来没有买过，思考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那两颗鸡蛋是隔壁白羽鸡小姐姐送他的——母鸡给雄性送鸡蛋的意义不言而喻，当然，他没有任何表示，甚至都忘了冰箱里还有这两颗鸡蛋。

    吃了就吃了吧，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他想着，又听少女继续说道:“我还留了一点给你，就是不太好吃……对不起。”

    她垂下的眼角显得有些可怜，像是害怕被责怪，从他的视角来看就只能见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德拉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也不自觉放轻。

    “在哪里？正好我还没吃饭。”

    “就在锅里……”

    他直接走进厨房，将已经不再热乎的炒鸡蛋盛出来，居然还能盛个半碗出来。德拉科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根本没吃，不然就两个鸡蛋怎么还能剩下这么多。

    他直接舀了一勺子塞进嘴里，动作不算优雅，这炒鸡蛋也不算难吃，顶多就是调味料没放够的问题。料理界不是有句话这么说，食物好不好吃最重要的是食材的好坏……所以不好吃也绝对不是做菜人的问题，而是鸡蛋的错！

    白羽鸡邻居:？

    “味道还不错，已经很厉害了。”德拉科由衷地夸赞道，他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是我准备不周，没在家里准备好食物。”他揉了揉额角，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显得十分疲惫，“以后我会尽量按时回家的。”

    少女却对他这番话露出愧疚的表情:“其实您不用太顾虑我的，已经给您添了很多麻烦了……”

    “没事，我不介意。”

    萧星星又感觉头顶被人碰了碰，抬头时，撞上了一双似拢了温和月光的眼眸，溢出点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宠溺。他垂眸凝视着她，不起眼的笑意弥漫在眼尾，倒是让这张充满攻击性的长相柔化了许多。

    但这份柔情一转而逝，他不擅长外露自己的情绪，注意到她在看自己，德拉科很快又收敛了一瞬间的晃神，恢复成平日那张死蜥蜴脸。

    “咳……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已经答应要收留你就会负起责任来。我还得出去一趟拿快递，你想吃什么，我顺便给你买回来。”

    她想了想:“想吃甜的。”

    “行。”他好像又笑了，摸头摸上瘾似的又摸了两把，“给你带蛋糕回来。”

    …

    在网上买的家当几乎在三天内就通通送到了。不太大的客厅被快递箱子占据，德拉科还特地请了一天的假来替她整理这些东西——简直不可思议，他居然在短短一周内请了两次假。

    萧星星也坐在客厅地板上一起拆快递，越拆越上头，直到被快递箱子淹没。一开始拆出来的东西都还很正常，粉粉嫩嫩的新床单和棉被，印有可爱图案的毛巾和杯子，配套的餐具和餐巾，无毛动物专用的润肤露……直到她拆出了镶满塑料钻石和蝴蝶结的化妆包套餐和吸管水壶（儿童版）后，她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德拉科不会真的把她当成未成年的小孩了吧！？

    “德拉科先生，这个是什么？”她举着手中的塑料化妆包明知故问道。

    蜥蜴先生从纸箱海中抬起头，淡定道:“买给你的玩具。”

    她默了默，语重心长道:“……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已经十九岁了，是个成年人了。”

    “……”德拉科闻言没什么反应，像是脱离世界太久，对于这些常识都需要时间来反应一会儿，“原来十九岁就已经成年了吗？”

    “不仅已经成年了，还多出了一年。”

    “原来是这样。”他恍然大悟那般点点头，“太久没有注意过年龄不太清楚。”

    “抱歉，那这些都退了？”

    “……”会说这种话的一般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就是活的太久懒得记年龄的老人，德拉科的话，看起来也就是中年大叔的年纪，还不至于到老糊涂的程度……

    萧星星不自觉用上敬语:“我能问一下您今年贵庚……？”

    “为什么要用这种问法……不过也是，今年的话——”德拉科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按照登记年龄的话应该是三十五，实际的话有点记不清了。”

    “记不清是什么意思……？”

    “就是，至少三位数吧。”

    萧星星的世界观再一次得到了刷新，原本以为有影子歌那样的生物存在就很不可思议了，但谁能想到随便在街上遇到的社畜居然还是个百岁老人！

    突然好像理解了为什么他能一直维持那种高强度上班了，合着是基因优势啊！

    也许是见她表情实在太震惊，德拉科好笑地摇摇头，解释起来：“你好像还不是很了解现在这个时代……现今存在于世界上的动物种族经过多族混血，已经从以前的一百五十万种扩充了百倍，但要细分起来太多麻烦，所以在登录户口的时候，通常只会登记成血统占比最大的那个族群下。”

    “像是我，祖上混了很多种族血统，其中也不乏有长生种的血脉，所以才能一直活到现在。”他说道，语气平静，“其实社会上的长生种并不在少数，只是因为政策问题，他们都不愿意被外人发现。”

    “政策？”

    “嗯。”一说到这个，德拉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充满疲惫和无奈，休息时随意落下的碎发落在眼前，更显被世道打磨过后的颓然，“世界种族社会管理会的规定，所有具有长生血统的族群皆不得参与组织或集团高层管理部超过六十年。也就是说我们这些长生种到达一定时限之后，无论你当时做得有多好，都必须主动退位另寻他处从头开始。”

    “由于长生种族群基础身体能力就比较强大，且寿命长，为了限制我们，长生种有长生种自己的学校，基本要在里面待满三十年才能毕业，并且进入社会就业也不会让你得到升迁的机会。”反而无尽地压榨他们的劳动力。

    “我毕业之后，在一家公司待了很久，后来……时间到了，我就离开了那里，来到了现在这个公司。”

    这就是他一眼看不到头，但又好像已经到头了的人生，永远只能在底层挣扎，处处被限制的人生。

    “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随便听听就好了。”德拉科不再说自己的事，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拆快递上。但久违地谈论起这些残酷的现实，如同亲自撕开结痂的伤疤，还是会疼。

    “德拉科先生。”

    他的手臂被人戳了戳，他这才回过神来，往身侧望去，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朵用餐巾纸折的粉红小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送给你，听说累的时候看看植物能缓解疲劳哦。”萧星星观察着他的表情，虽然安慰的话说得很笨拙，但还是希望能够分散一下他的坏心情，“或者不开心的时候也可以看一看。德拉科先生是好人，好人就该长命百岁，天天开心，对吧！”

    “德拉科先生每天笑一次，我就折一朵小花送给你，等集齐99朵会有神秘大奖哦！”

    “……”

    少女在努力分散他注意力的样子真的很努力，这朵小花也跟她一样可爱。德拉科收下了小花，终于肯大方地将嘴角上扬了……10度。

    “好，那我努力收集，争取早日得到你的神秘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