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广闻英雄名
偌大的青牙台,此时寂然无声。
那些本应煊赫的光焰、气劲,彷佛也被正要决分生死的两人所慑服。包括此方天地,包括所有规则。
唯有姜望与斗昭,成为所有光线的落点,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必然。
无尽星光之下,漫天飘雪之时,一种寂灭正在发生。
即便是在如神的层次,这也绝对是堪称恐怖的力量!
天人五衰对上天下皆冬,谁生?谁死?
玉华平静地在等待结果,与此同时也有一缕澹澹的好奇萦绕在心间,好奇玉真师妹与姜望的关系。当然,眼前这场战斗谁生谁死,都与她无关。
黄舍利是在做最后的欣赏。
她已经下定决心,哪怕神临微瑕也要保住两位美人的性命。当然,事后肯定也是需要讨些补偿。她黄舍利好色而不卑微,愿意付出,但绝不平白付出。斗昭的刀,姜望的剑,她都可以勉为其难地学一学。不但要学,还要他们一招一式地慢慢教……救命之恩,难道不值得?
姜望与斗昭心无它念,目无余者,仍然在试图穷极这场战斗的最后一种可能,想要找到锁定胜局的方式。
不是生死不重要。
而是此时此刻,已经想不到其它!
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这是一场太纯粹的战斗。纯粹到只有胜负本身,才是意义所在,所以他们也都太真切的想要拥有胜利。
谁不想战胜斗昭?
谁不想赢过姜望?
此时一个裘衣老者已经应赫连云云之召而来,携天风而落,踏进青牙台上空,平静地行走在星光里。可是他拄杖的手有些迟疑,而长相思和天骁刀,已经各自临近了目标。
赫连云云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
天暗了!
不止是天光忽晦的那么一下暗沉。
也不是类似于姜望引动道途杀剑,使星光短暂覆盖了天光。
而是有一片幽暗,蒙住了天穹。
它不是虚无的概念,也不是易散的风景,而是实质的、极具韧性的存在。如是一张黑布,如似一块铁板。
你意识到若不做些什么,它会一直存在。
它不是真实的夜晚,可是它比夜晚更深沉。因为阳光无法将它驱散。
此刻青牙台昏暗的程度,即使是以赫连云云的苍青之眸,也觉得现在这天……
实在太暗了一些。
那裘衣老者霎时提杖,强大的力量瞬间驱散了老态,横挪一步,拦到赫连云云身前。不见任何光焰,但赫连云云的身周,明显摆脱了压抑。而这老者只是神色凝重地望向高空。
有一种巨大的恐怖,就在这一刻诞生!
此时斗昭注视着姜望,姜望注视着斗昭,没有任何的言语,刀与剑本身即在表达。对这场决斗的尊重,对彼此的敬意,都在这绝命的攻势中。
天穹便暗在此刻。
那吞噬了所有光亮的黑暗,彷佛天穹也压落下来。
隐约雷鸣,天低一线!
那如夜幕铺开的黑暗中,外凸出一张模湖的巨大人脸。看不清具体的表情,说不明白他长什么样子,但可以感受得到他瞪大了的、充满混乱的眼睛,以及张开的、贪婪的巨嘴!
魔物!
简直荒谬,完全超出想象。
这里是整个草原的中心,这里是大牧帝国的至高王庭,大牧天子停帐之处。
怎会有魔物降临?
在整个大牧帝国的历史上,这一幕都罕见!
然而它切实地发生了。
它坚决地降临,而极其强横地扩张影响。
这张巨大人面出现的同时,诸多变化就已经发生。
譬如天地元气好像增加了重量,变得晦暗且难以调动。譬如立在高处装饰青牙台的几杆神幡,都齐整整地折断。譬如空间似乎正在朽坏,可以让人肉眼观察得到纤薄。譬如虚空之中魔影幢幢……
譬如,在姜望的胸腹之间,在那五轮天府之光中间,属于心口的位置。忽然冲出来一团魔气!
这是一团扭曲混乱有如活物的魔气。
它好像是拽着姜望的生机冲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
姑且以它冲撞的方向为前方。
这样的一团幽黑,从中分出了魔气五缕,在尾部飘荡着,如触手一般,纠缠着姜望的五府之光,好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程度上的绑定。
用魔气捕捉神通之光,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手段。而它前部最核心的位置,仍然不断翻滚变幻,在某个瞬间倏然凝实,凝成了一个面目温吞的中年男子的头颅。
赫然正是邓岳!
它一边与天府之光对抗,一边念念有词,诵念着晦涩混乱的魔咒,叫人心烦意乱,神魂动摇。
你明明不曾听过这等怪异的发音,可偏偏却听懂了它的表达。或许那也并非它的表达?
“生死!”
“幻灭!”
“追忆!”
“痛楚!”
“贪婪!”
“偏执!”
或尖锐,或高昂,或幽咽,或沙哑……一个个简单的词语,只是诵念出来,却制造了一种极端的混乱感受。听者无不烦恶,有一种神魂要洞破天灵离体的痛苦感觉。
此方天地都随之发生了莫名的变幻,恍然一瞬,让姜望感受到了边荒!
邓岳,边荒,弹指生灭幻魔功,幻魔君……
诸念如流光闪过,姜望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魔物降临至高王庭,且正在苍狼斗场青牙台——
青牙台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本人。
他被当成了媒介,被做成了道标。边荒里仓促的一次遭遇,那位神秘莫测的幻魔君,就在他身上埋下了手段。彼时的有惊无险,便是为了今日抓他为桥梁!
面对一位魔君的手段,此前毫无察觉当然是正常的。
只是……
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是今天?幻魔君的目的是什么?那涂扈在其中,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心念急转之间,身体的动作却未顿止。长相思在这个时候骤然一折,剑气咆孝而起。
漫天碎雪逆飞天穹。
那遥远星穹的星光肆意奔流,不断地冲击着这重暗幕。使得笼罩高空的那张脸,都有些光影明灭。
而星楼星路极力绽放的强光,叫人们仰头望去,就像是北斗七星正在撕裂长夜!
在与斗昭的生死关头、胜负之间,姜望果断转剑。
但斗昭的天骁刀仍在往前,寂灭一切的力量横行四方,半点迟疑都没有的……一刀斩在了姜望的胸腹之前!
刀锋斩入呈现邓岳外貌的魔气头颅,这一张非常具体的脸,立刻呈现诸般恶相,华萎、恶臭、坐立难安!
整颗魔气头颅颤抖着,魔气亦是一缕缕的转为死灰色,逸散开来。
姜望和斗昭几乎是同时做出了选择,在决分生死的紧要关头,一个眼神都没有,就已经各自转向,毫无保留。一刺天穹人面,一斩心口魔颅,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
但事实上只是他们同时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同时做出了当前形势下最佳的应对。
两位绝世天骄联手对敌,且都展现了最强状态,这一刻的攻势何等恐怖?
那恍如边荒般的干涸感觉,都短暂地被排开了!
天穹当中那个巨大的人脸,忽地张开一吸——漫天星光皆入喉,无边剑气一口吞!星光与雪色在这张巨口里汇成奔流,而后皆被侵染成墨色,涌向那未知之处。甚至于那立在遥远星穹的四大圣楼,都有些摇摇欲坠,星光飘洒间,像是要被从古老星穹扯落!
姜望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道途之基已被撼动!
他一路走过来,以汗水铸就的修为,都在此魔的这一口里动摇了。这是什么层次的力量?
然而幻魔君的手段,又岂止如此?
那一团魔气此前毫无波澜,更多只是作为道标存在。此时倏然跃出姜望心口,便迅速地攫取了力量,凝聚成魔颅,五道魔气如触手,生生把姜望的五府之光都按了下去。
古今罕见的天府之躯,正在熄灭!
上一刻还在昭显强大的姜望,这一刻身周赤火已落,身后霜披已凋,就连眸中那不朽的赤金之色,竟然也渐渐褪去。
在他的五府海中,惊涛骇浪都被压制。五道魔气如通天之柱,直接从穹顶撞下来,打破一切有形无形的阻隔,撞在五座内府之上!
白云童子费劲地控制着云顶仙宫,想要以之驱逐外敌,那魔气只是一震,云顶仙宫便似被卸掉了关节,就此一动不动。白云童子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脸色煞白,牙齿不停地打架。
通天魔柱镇五府,乃至于以此为中心,魔气蔓延四海,有一种改天换地的霸道。
而在五府海之外。
这颗硬扛斗昭一刀的魔气头颅,在不断寂灭的同时,亦是从童孔位置穿出两道魔气,绞成黑索,顺着天骁刀的刀锋飞速蔓延,一瞬间就已经将斗昭捆住!
他完全扛住了天人五衰!
以斗昭之能,也根本避不开这两道黑索。
璀璨夺目的斗战金身,在这恐怖魔气的侵蚀之下,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暗澹。他的刀意暴涨,刀劲狂飙,可根本无法突破分毫。
金色的斗战灵域和赤色的火域,在这一刻也放开了纠缠,转为互相配合,一同碰撞着骤临的魔物规则,想要挣扎出短暂的自由。
却几乎是同一时间暗灭!
方圆八百丈的斗战灵域,方圆一千丈的火域,像是两个水泡被轻轻戳破了,甚至没能制造半点波澜。
两位绝世天骄的规则,在这时完全不被认可。
天低又一线。
金赤皆消!
红底金边的霸气武服,和那仙气飘飘的潇洒青衫,此时都被墨色浸染。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力量。
以姜望为道标,骤然降临此间的这魔物,力量远非神临可以企及,轻易就将姜望和斗昭镇压。
滔天魔威笼罩整个青牙台,继而是整个苍狼斗场。
“忽那巴!”
那巨大的人面忽然以别扭的草原语言喊道:“忽那巴!”
他的声音癫狂混乱,带给人强烈的不安。
姜望知道“忽那巴”是“狼图”的意思,代表苍图神教的护法狼神。同时也是那良曾经在天涯台展现过的神通。
但不知道这魔物为何会呼喊狼图。
只是此声之后,骤然嘶吼四起。
苍狼斗场乃是至高王庭最具规模的斗场,每一天都有许多场决斗在发生。今日斗昭与姜望的决斗虽然并不开放,其余较武台却还是在正常运行。
只是此前观众兴奋的呼声不曾传到别处,此时各大较武台里的嘶吼尖叫,却是混杂一片,汇聚成一种末日来临般的惊惶。
有高声求救的,有吓得嚎哭的,有怒骂斗场护卫的……这些声音的主人并不一定都具备修为,可是当它们嘈杂地混在一起,却诞生了一种阴郁的力量。啃噬着情绪,在人心里滋长。
隔音法阵、防护法阵、洞察法阵……苍狼斗场里所有的法阵,都在瞬间崩解,数百年的积累毁于一旦。
那些混乱的斗场里,有将魔一瞬间碰撞数倍,轻易撕碎了对手。有妖族完全挣脱了枷锁,放弃对手,冲向观众席,嘴里唱着悲伤的战歌。有正在生死厮杀的人类斗士,同时血红了眼睛,异化为魔!
弹指间天翻地覆,动念时幻生幻灭。
此等魔威,已近天威!
此刻在这里,在这巨大人面俯瞰着的主要斗场中。
黄舍利跃身而起,普度降魔杵已经翻在手里,健美的身姿如一张拉满了的大弓,黄色的披风像是一面猎猎战旗,张扬在空中!
金公浩亦在一瞬间身覆黑色铁甲,手提一杆血缨长槊,身后气劲咆孝,结出一对铁黑色的鹰羽。黑羽似刀锋一般。
满头辫发的宇文铎从角落里窜将前来,拔刀在手,浑身血气沸腾,星光与道元混转。
对于荆牧两国的修士来说,对抗魔物几乎已是一种本能。
这一刻的玉华也口诵法咒,僧帽下黑发微颤,一枚枚金辉耀眼的梵文绕飞四周。
反倒是赫连云云,这时候却显得很平静。
平静到一点情绪也不见,只是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位洞真修为的裘袍老者,也是看着她长大,很了解她的性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带着她离开,而是横握木杖,静立在她身前,默守这方寸之地。护卫大牧皇族的威严。
余威尚且如此,直面那魔物的姜望斗昭二人,又岂有幸理?
但灵域已经崩碎的姜望仍在挥剑,尽管他的道途都开始动摇,尽管他的动作慢得像背负了一座山。
但是完全被压制了身意的斗昭仍在挣扎,他死死地盯着那魔物的巨大人脸,甚至于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阐述着桀骜。
灵域、神通、道术、招法、肉身……每一个方向的挣扎都无济于事。
而他们还在寻找着可能,就如之前他们追逐胜负时那样。
就在这个时候……
“铛!”
有钟声响。
这一声悠远、广阔,彷佛洞穿了时光,从遥远的过去,向今日奏鸣。又如此浩大、包容,跨越了空间的阻碍,响在每一个人耳边,瞬间抚平了躁动不安的人心。
姜望从未听过这样的钟声,可是心中几乎是立刻跳出一个名字——广闻钟!
或许是因为观自在耳,或许是因为降外道金刚雷音,或许什么缘由都没有,他只是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笃定,笃定这就是广闻钟的声音!
此钟呼唤远方的神使敏哈尔,自广闻耶斜母殿落成之日起未曾鸣。
耶斜母,英雄也,
呼英雄,谁是英雄?!
此钟一响,天地大不同,几如日月换新天。
以苍狼斗场为中心,周边几乎是等距的位置,有三道恐怖气息骤然爆发,充塞天地。三道神光之柱呈三才方位拔天而起,恍忽不见尽处,似是神柱撑天穹。
那金碧辉煌的神光之柱,其上有神纹流动,描述着古老与威严。三根神柱之间,又以神光相连,如此结成了一个环圈,将整个苍狼斗场都圈住。使这里翻天覆地的变化,无法影响到斗场之外。
那漆黑的暗幕,亦不能再往外扩张半分。
在苍狼斗场内外,是不同的风景。
于苍狼斗场之内,站在神光之柱附近的人可以清楚看到——天地之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界线,把苍狼斗场和至高王庭分隔开来,“此间似入夜,此外是晴天”。
而苍狼斗场之外的人若是看过来,便只能看到天光大好,游云洒金,建筑巍峨……是再正常不过的明朗一天。
魔临之时,世人无知。
一如多少掩埋在历史里的故事。
“如得广闻,则世间何有沉冤旧恨?”
虚空中有这样的梵声响起。
“如得广闻,则浊世何有阴私流毒?”
它虽为梵音,但不像是诵读佛典,倒更像是谁人在平静地阐述着什么。
“如得广闻,则愚者何有信者何求?”
它怪异又统一,别扭又和谐。
“如得广闻……”
广闻钟响,梵唱声鸣。
那魔颅嘴里念念有词的魔咒,霎时间被压下了声量。
在姜望的五府海之中,那五道魔气之柱立刻溃散!
在姜望的胸腹之前,一直在苦苦挣扎的五轮神光,灿然暴涨,将那魔气直往外推。
那已经将斗昭绞缠的魔气之索,炸开纷散如黑蛾。斗昭的刀势顷刻冲霄!
天府之光大炽,斗战金身耀眼。
姜望和斗昭骤得自由。
那炸开如飞蛾的魔气,在空中忽是一转,显出一张飒爽女人的脸。
这张脸姜望见过,是他在边荒遭遇过的伥魔之一。
而这张脸骤然又散去。
似是完成了某种力量的交换。
一只普普通通的羊皮靴,就在此时踏进了较武台!
魔气动摇了!
穹顶那巨大的人面怒吼出声:“涂扈!你敢设计本君!”
这只羊皮靴的主人,穿着寻常牧民的衣物,高鼻深眸,威严冷峻。面对这魔物的暴怒,也是一言不发。只抬步走到近前来,随手拿过斗昭手里的天骁刀,便是一抹!
那与姜望心口纠缠不休的魔颅,直接被斩断了纠缠,魔气溃散之中,被他轻易地拎在手里!
而又有一个身披璀璨华袍的涂扈,像是从暗幕里走出来,行走在夜空之中。平静地与那巨大的人面相对,摇头轻笑道:“谁能设计您呢?只是如您这般的伟大存在,也不能抹去伟大如您的另一种可能。”
“您是自己设计了自己。”他如此说。
竟然……有两个涂扈!
边荒遇到的涂扈,敏合庙中的涂扈,广闻钟……
一切线索,在姜望的脑海中重组起来,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难以置信。
深沉的暗幕作为背景,那模湖的巨大人面怒啸起来:“狂妄猪狗,罪该万死!”
那暗色竟然流动起来,隐隐在高穹要聚成一具人形的躯壳。
有一种古老的威严,从遥远之地降临。
好像是身在万界荒墓的那位幻魔君,今日要跨越遥远的距离,亲自降临此地,抹杀涂扈。毁灭的力量顷刻铺满了苍狼斗场,无限抽取着所有生者的生命力。
“今日非昨日。”
寻常牧民穿戴的涂扈,如沐神光之中,威严无尽。或者说,他即是神。具有神的威严,神的位格,神的力量。
“今日我非昨日我。”
身披金冕祭司华袍的涂扈,却面带微笑,眼神亲和。再华贵的衣物,也掩盖不了他的鲜活,他的烟火气息。
两个涂扈齐声道:“今日你仍是昨日你,幻魔君,你且认罢!”
神涂扈与人涂扈,一在高空,一在地面,而此刻神光万道,忽隐忽现,铺开在他们之间。也将位在苍狼斗场里的每一位有生之灵笼罩。更将这座青牙台,妆点得有如神国。
这一幕画面是如此矛盾,又如此和谐。
汹涌魔气跨界而来,有一种灭世的癫狂。
而神涂扈与人涂扈在此刻只是一个对望,向彼此踏出一步!
一者笑意盈盈,一者面无表情。
一者和善可亲,一者神威无尽。
在忽明忽暗却又无穷无尽的神光之中,两个人合二为一!
一股恐怖至极的威势,从这个全新的涂扈身上勃发。
这股威势甚至还在不断地拔升、拔升,彷佛永无止境一般地拔升!
非止于洞真,亦不是寻常衍道。
那巨大人面眸中的疯狂一瞬间隐去了,而泛起一种梦幻般的波澜。好像打破了某种真实的界限,那古老的威严飞速流逝。
他竟是要逃走!
铛!
广闻钟声再响。
那巨大的人面、幽深的暗幕、无尽的魔气、毁灭的恐怖、干涸的感受……全都消失了。
只有一张五颜六色变幻不定的人面,轻飘飘落了下来。
被涂扈轻轻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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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章,为大盟燕少飞加(7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