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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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心莫测7

    7.打脸师父

    打脸这事儿,连同记得他师父百晓生常常对着他干,而且干得分外起劲儿,仿佛不狠狠地训斥他一遭便达不到教导他的效果似的。诚然,他确实在不断被打脸中成长了不少,但他从未见过师父自己被自己打脸,亦未想过他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自己这般聪慧的师父有朝一日被打脸。如果不是情势所迫,他真想在心中大喝一声,“打得好,打得妙!容我且先笑一笑。”

    连同清楚地记得,白日武林大会上,他师父百晓生信誓旦旦地冲他讲,“你何时见你师父我干了亏本乃至折本钱的买卖了?”结果呢?一日都没有过,这话便狠狠地打了他师父自己的脸。

    “你们是?”百晓生瞧着房中陡然出现的黑衣人,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好,外头他早派人加强了戒备,如何竟还让人悄无声息地入了内呢?

    他对面站着的一个黑衣人并未发一言,自腰间取出一块木制桃花牌,牌中刻着一字“莫”。

    百晓生瞧着上头的字,头皮不禁发麻,暗自腹诽,“流云这老头不是说了要几天嘛,怎生白日刚说完,这晚上就找上了门!”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以“莫”为图的组织,是“莫什么帮”?“莫什么楼”?还是“莫什么阁”?他完全没搞明白好不好。为什么只是刚查到个眉目,这丫的就要对他动手?

    “好汉,我们约莫是有些误会,小生对贵帮并无恶意。”百晓生满脸慌乱,退后两步跌坐在床上,右手趁机旋转了下床头的机括,但见床板翻转,百晓生已落入床下的密道消失不见。

    进入密道的百晓生丝毫未敢怠慢,急急穿梭在密道中,待到了出口处,又躲在暗道里谨慎地听了许久,确定外头安全这方推开密道口掩着的杂草,自马厩里探出身来。

    “也不想想我干的是什么行当,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一手,切,这莫什么的也不过如此嘛!”百晓生嫌弃地拍着身上粘着的少许杂草和马粪,小声嘀咕道。

    结果,话音未落,一记手刀便将他百晓生给劈了个晕。

    马厩暗影里走出的黑衣人毫不客气地又补给百晓生一脚,直接将他踹入了堆马粪的地方,惊得内里睡觉的马儿一阵慌乱,狠踩了百晓生数个大蹄子。

    “既然想呆在马厩里,便多待会儿得了!”黑衣人不客气道,显然听见了方才百晓生的嘀咕。

    不过眨眼功夫,又一名黑衣人手中拎着一人朝马厩这边走来。那名黑衣人并没有言语,只双手打了个撤离的手势,这便先行撤出小院,没入夜色之中。马厩里的那名黑衣人瞥了眼滚在马粪里,满身满脸都糊满马粪的百晓生,嫌弃无比,只得取出腰间佩剑斩下身上的一片布料,隔着布料将他拎起,亦飞身出了院落。

    莫问堂内,黑衣人将手上拎着的已然晕死过去的百晓生扔在地上后,立刻站到了一旁并马上退后数步。

    “咦!易东,你将他掉哪儿去了?不会是粪坑吧!臭死了!待会儿堂主来了给堂主呛晕了可就不好了!”旁边早到一步,已撤了面纱的黑衣人见状,忙重将面纱捂好,憋着笑冲那个名叫易东的黑衣人调侃道。

    “嫌臭你去洗啊!我没闻到。”易东说着又悄悄退后一步,转过脸去。

    不待那黑衣人回答,便听见一老者的声音穿透门帘,自内里传来。

    “我说飞鸟,你这莫问堂里放的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一股子臭味!”

    闻声,堂内站着的两个黑衣人齐齐后退一步,恭敬地低下了头。

    一只修长的手便在此时将堂内挂着的珠玉帘给撩了开。昏倒在地上晕着的另一人连同终于在此时醒了,但乍一醒他便又险些晕死过去。

    “呕!”连同干呕起来,向臭味来源瞧去,这一瞧不打紧,又险险地尖叫起来。我勒个天,他的师父咋成这样了?掉粪坑里了?他憋住呼吸快速往师父处瞧了眼,嗯,有呼吸,然后默默离百晓生远了几步。站在一旁的易东瞟见连同如此,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便在此时,那帘后之人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只是这次却是个威严的年轻男子嗓音,“易东,带他下去清理下,换身衣服!”

    “是!”易东心不甘情不愿地拎起地上还晕着的百晓生,往堂外走去,直乐得一旁站着的另一黑衣人憋笑憋的满脸通红。

    “尤游,你也去。”男子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顿时将那个幸灾乐祸地黑衣人险些也吓跌在地。

    连同闻声朝珠玉帘后瞧,却只瞧见那只掀帘的手,而未看见内里说话的人。但观这手上茧子的分布,连同心中倒也猜度出这只手的主人当是常年累月用笔着墨,且约莫还习着武艺,经年练剑方致掌心生茧。

    “连同,你师父今日的情状你最好烂进肚子里,若然不能,那便只好要你在性命和舌头间做个选择了!”男子淡淡的声音穿透帘子贯入连同耳中,却惊得连同一个哆嗦。他不觉得这是对他的恐吓,相反他连同下意识感觉出说话的男子绝对说一不二,言出必行。

    但不待他回答什么,鼻尖便嗅到一股香味,接着身子不由自主地晕了过去,重又倒在地上。

    “老头子我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百晓生这小子竟会有今日。”流云先生随着掀开的帘子走了进来,笑得颇为幸灾乐祸,转而又假意担忧地瞧向旁边戴着半张青铜面具的青年,“不过,你将他折腾成这样就不怕他报复你吗?他可是锱铢必较的主儿。我可是听说,今日在武林大会上,他不过是被旁人嘲讽了一句,结果后脚就将人的行踪给卖了,指不定那人现在就被追杀呢!”

    “报复?嗬!若不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的人也不会无故将他扔进粪坑里去。再说了,我不是让人将他刷洗干净了吗?他报复个什么!”青年说得理所当然,满不在乎道,“喝茶吗?”不待流云先生回答,便为他倒了杯茶。

    “不喝,臭!”说着,流云瞥了瞥台下晕着的连同,冲青年道,“我瞧着不一会儿他就要醒了。我多少与百晓生有过数载的交情,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这儿多少有些不合适,便且先退下。你自己处理吧,我随后再来找你!”

    “嗯,慢走不送。”青年端起茶杯悠哉地喝起茶来,顺道抽出了随身配着的宝剑鉴赏起来。

    百晓生醒来时,着实眼前有些花,身上有些痛,唇齿之间还有些怪味在其中,便是鼻尖亦有若有若无的香味传来,且竟平白有些个熟悉。他随意打量了眼自己,瞧着身上除却换了身衣服,倒是看不出哪里受了伤,便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打起精神观察周遭的情形。

    这一瞧不打紧,他还发现了个熟人,他的徒弟连同也被绑了来。百晓生见此,心中不由腹诽,这莫什么堂倒是怪有眼光,带走他也就罢了,还将他闲话堂里这许多个人挑挑拣拣一番,顺道把他栽培多年的好徒儿连同也一并绑了来。为了培养连同,他百晓生可是费了好些个功夫哪!这回闹的是哪出啊!

    百晓生转而又打量起对面坐着的擦拭宝剑的青年,但见他半张青铜面具虽遮面,气度威严却不减,萧萧肃肃,淡然稳重。百晓生心中不由有了猜测,小心斟酌着语气,冲那人道,“您是这里的当家吧?小生百晓生有礼了。”

    青年没有说话,默默以帕拭剑,竟将手中之剑擦得锃光发亮,仿若新铸,闪烁森森冷光。

    “哈,初次进面,来得匆忙,不曾备礼。小生身上有一枚玉佩,凭此可在大宋钱庄兑银千两,便当薄礼送上,还望笑纳。”百晓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面上含笑,心中却是痛如刀绞,他何时干过这等亏本的买卖,但是性命攸关,他忍了。

    但,坐着的青年却并不如此想,他擦剑的手停了停,随意瞟向百晓生手捧的那块玉佩,然后不屑地“嗤”了声,将擦的明晃晃的剑尖指向了百晓生,似在打量剑擦得是否干净。

    百晓生吓得一个哆嗦,心知这丫的看不上银钱,便又狠了狠心,自袖中取出一枚印章,犹豫了半晌,出声道,“这是我闲话堂的信物,今日承您一诺,若是哪日有需要,可凭此来见,定然相帮。还望好汉刀下留情,放我和儿徒离开。”

    一旁的连同见到那枚印章便很是激动了番,又听闻师父欲救他离开的话,顿时感动非常。偏那坐着的青年仍不满意,随口说道,“一个死物罢了,我还瞧他不上!你身上便没有什么比它更珍贵的东西了吗?想要活命,就当让自己有用!”

    闻言,在连同愕然的眼神下,百晓生“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道,“那么,好汉,请收下我吧!”

    “不后悔?”戴面具的青年停了擦剑的手,冷漠地提醒道,“若是今日你为了活命求我收了,将来有一日又生悔意,做了什么有逆‘莫逆居’的事情,其下场绝不会比你今日就死了更容易。”

    “原来叫‘莫逆居’呀!除了加入,我还有其他选择吗?”百晓生哭丧着脸,早知道他就不去打听什么“莫”了,如今这般可算是玩大了!

    “你还可以选择死。”青年语气淡淡,没有一丝波澜。

    百晓生默了半晌,抬头坚定道,“那好吧,我加入,请赐药。”

    青年并没有理会,反而转向一旁看着的连同,冷声问道,“你呢?如何?”

    “我,”连同瞧了眼师父百晓生,复又看向坐着的青年,询问道,“我能问问莫逆居是做什么的吗?”

    青年见此,别有深意地瞟了眼百晓生,忽地对连同笑了,“你倒是胆量不错。放心,同你们闲话堂一样,但莫逆居从不伤天害理。你若不信,倒可以问问你师父,他打探我们两年之久,虽连个名字都没弄出来,但到底我们做的事他多半还是有些听闻的。”

    连同随之望向百晓生。百晓生虽面色臊地通红,但却无法反驳,因为青年所言皆事实,他如此爽快应下当也是有这个原因的,只是可惜了自己辛苦经营的“闲话堂”要送人了。

    连同见师父点了点头,这便应声道,“那好,我加入。”

    “好,既然事情妥了。连同,你便留在闲话堂当堂主。”说着,青年又看向一旁的百晓生,吩咐道,“至于百晓生先生嘛,易东,将他打包送走。”

    “什么?”连同和百晓生齐齐问道。一个诧异于自己忽地从堂主徒弟升成了堂主,一个则惊怒于有人将自己当货物要打包送走。但无论他二人心中做如何想,青年都没有再说一句。只见他缓缓收剑入鞘,随手挥了挥,便进来两个黑衣人,一人拉了一个走了出去。令百晓生无语的是,他的玉佩和印章被那个叫易东的趁机给搜刮了干净,呈到了青年的桌上。

    真是的,都说了看不上竟然还要拿走,他百晓生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这次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