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人各自搀扶着，准备离去。

    不来挨打，交不了差。走得不快，可能真就走不了啦。

    风三尺看着远处熟悉的身影，叫住了十三人。

    “慢着！”

    风三尺发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下子僵在原地。十三人各怀鬼胎，身为内门弟子的他们，自然少不了各峰主赠予的护身之物。

    狗急了尚且要跳墙。倘若风三尺下狠手，即使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会好过，甚至可能会生不如死。

    当然，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狗来咬人，人却不会去咬狗。

    风三尺已两世为人，这世上比他更能称之为“人”的，不多了。

    逆着正午的烈日阳光，远处的身影渐渐清晰。来人便是尘无畏，没有丝毫让人意外的地方。

    “《剑身决》呢？看完了没有？”

    这没头没尾的问话和眼前的众人，弄得尘无畏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照实回答。

    “书，我带在身上呢！时间这么急，哪能这么快看完？”

    “看了多少？”

    尘无畏没有回话，只是面带羞愧地举起了一只手掌。

    “五页也够修行些时日了，你把《剑身决》给他们吧！之后我再默录一本给你。”

    “这……”

    这十分不妥，怎能无故资敌？不过，书本来便是风三尺的。

    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决定，尘无畏都不会抵触，更何况风三尺少年老成，非寻常少年可比拟。

    书交到李怀剑手中，李怀剑不敢不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悻悻地带人走了。

    望着十三人蹒跚的背影，尘无畏才开口道出心中的疑惑：“干嘛把书给他们？要是下次他们再来，怎么办？”

    风三尺剑在手中，并未回鞘。舞剑被打扰，心情难免不快。

    于是，也不再舞，只是对空挥剑收剑。

    “输过一次，还敢来扰我。至少表明二点：

    其一，这十三人是受人胁迫前来；

    其二，背后之人要么势力不大、只能驱使十余人，要么便是阴郁变态之人，想以此激我杀生！

    所以他们，只不过是幕后指使者随手可丢的弃剑罢了。”

    尘无畏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于是也顺着问道：“是敌人的剑，那就更不能帮他磨剑啊？”

    风三尺出剑破空之声，更响了三分。许是未控制好力度，长剑挥出的剑风，竟将外门弟子服划开一道小口。

    “刃利伤主！剑磨得快了，如若磨剑人心不在此，必为剑刃所伤。”

    尘无畏似乎明白了这些话，却仍有疑惑。

    “直接逼问出幕后主使者，不是更好？”

    尘无畏所言，自有他的道理，不过风三尺，也有风三尺的道理。

    “天地何其之大，生灵何其之多。今日问得出一人，明日问不出天下人；

    今日十三人为敌所用，明日天下人亦可以为敌所用；

    十三人之剑，为敌所用，不如为我所用；天下人之剑，为敌所用，不如为我所用！”

    “可怎么能让他们为你所用呢？仅靠一本剑谱就可以？”

    尘无畏能说出这种话，倒是让风三尺皱起眉来，遂停住半挥在空中的剑。

    “你真的看了五页《剑身决》？”

    尘无畏忙摆起双手，急于解释，“我可没说我看了五页”！

    ？？？

    风三尺长叹出一口气，“那你看了多少”。

    尘无畏重又举起右手掌，露出五指。

    “五个字！但是…但是我昨晚真的太困了，可能是离家太久、太想家了……”

    不练剑的理由有很多，不作任何思考，尘无畏也能编出一堆来。

    风三尺也不恼，倒不是他性情温和；只是过去十余年间，尘无畏一直是这个样子。

    不只、不只是尘无畏而已，他来这世间十五年，只觉三万年改变了太多。这世间还有人在好好练剑吗？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天魔未灭，仅靠这些人，该如何应对？

    “《剑身决》是我…我幼时于赤水中捡来，刚猛霸道，自成一派，并非凡品！

    但凡你细看过，便不会有此一问！”

    “但是你把整本书都给他们，不怕他们……”

    尘无畏话未说完，便自觉有些幼稚。风哥儿是如此老成持重之人，必定不会犯这般错误。

    “《剑身决》不过是部分而已，我这派剑道修行，凡夫境界只三境，一境一书，万变不离其宗！”

    尘无畏倒是好奇，凡夫三境究竟为哪三境。要知道当今之世，剑徒、剑士、大剑士、剑宗、剑圣等剑道五等称号，已成为各流派评判实力的标准。

    五等之外的剑道境界，却是少见。

    “身元窍三境，便是凡夫三境；入道之后，又有三境或四境，称为始开山止。”

    尘无畏急问道：“我还只是修行第一境而已？”

    被老剑阁授予剑士称号，是尘无畏唯一的骄傲。结果风三尺的剑道境界，只把他评到第一境，还是凡夫第一境。

    这极不合理，凡夫俗子哪里我尘无畏的对手？随手一剑，非死即伤。

    “剑身境界，以身为剑。又有铸炉、藏锋、开刃三步。

    十余年间，你仍在铸炉一步，可谓勤于剑道！”

    ……

    “我可学了十年剑技！”

    不怪尘无畏不相信风三尺，而是老剑阁评定的品级，早已深入剑修之心。每个剑修梦寐以求的，便是被老剑阁认可并授予剑宗、剑圣称号。

    当然，以此为剑道目标的剑修，一般身死魂灭，也得不到老剑阁的认可。

    “有什么用？精于剑技，而疏于锤炼自身，于我而言，不过一剑！”

    尘无畏正欲反驳，想到近日风三尺之所为，硬是将那些话咽回肚中。

    “那风哥儿你呢？你在什么境界？”

    “身境第二步与第三步之间，藏锋有余而露芒不足！”

    “那你如何更进一步，至第三步开刃？”

    “杀生！”

    此言一出，仿佛天地之间，血腥味弥漫开来。残刃如爪，欲撕碎世间所有生灵。

    风三尺仍在挥剑，但是他的剑没有开刃，如同他自身，并未露芒而出。

    其实，剑身境三步之间，并非一步接着一步、一步紧着一步。

    而是铸炉之时，便已藏锋；开刃之后，仍在铸炉。

    铸炉一步是铸内炉之基，藏锋一步是藏剑意于内，开刃一步是开剑之一刃。

    内炉熔铸，无有止境；天地锋芒，何止一剑；新刃发于硎，亦须勤加打磨。

    身之境，岂是凡夫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