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豆丁兽(4)
云突然开了一道口子,天使兽探了探脑袋,在确认了没有敌人出现后松了口气,随后将拨开的云层重新合上,转向另一侧。这里是云层,是被雷暴覆盖着的战场的上空,全部的反抗军部队此时正驻扎在云层之上,这一点得益于伽偻达兽,他们为战士提供了腾飞的飓风,让无法飞行的数码兽也可以在云端之上站稳脚跟。云层的底部是黢黑的,闪电、雷暴在乌云的相互摩擦之下诞生,爆发出强烈的轰鸣。云层顶部是温和的,纯白的海洋和碧蓝的天空的组合看上去是一片倒置的海洋。骑士兽和暴龙兽走到天使兽的旁边,因为不习惯飞行,他们难以控制身体的运动,所以走起路来有些踉跄,天使兽看着略显滑稽的两只数码兽不由自主地笑了,几秒钟后他阻止了两只的行动,展开和云一样洁白的三队翅膀朝他们靠近。对方想了解战况,不只是他们整个部队此时都显得有些急不可耐,战士们并不担心白虎兽会面临什么困境,他们希望抓住难能可贵的机会见证堪称数码兽之神的降临时刻,这个时刻任凭哪只数码兽都不会拒绝。大部分战士却都不具备飞行的能力,光是在云层上踩着风和云行走都不习惯,敢于拨开云层从数千米的高空俯瞰地面的聊胜于无。于是,大部分数码兽把战报员的任务交给了诸如天使兽、伽偻达兽之类的飞行数码兽,很可惜,战报员们都只带回了胜利的捷报,除此之外一无所有。这不禁让人怀疑战报员把神战斗时的飒爽英姿据为己有不愿与他们分享,战报员却只是看到了一瞬的战况罢了,一瞬之间白虎兽从云层到了地面,然后敌人尽数化作灰烬,没有数码兽知道要怎么向战友绘声绘色地讲出这一段只有瞬间的战斗,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而是一次清洁,清洁工白虎兽只用抹布就轻而易举的把战场打扫得一干二净。
后来,其他数码兽见到问不出来什么花样纷纷放弃追问转而感叹:“数码兽之神真是强大啊,我们拼尽全力也没办法战胜的敌人只是一瞬就烟消云散了,不愧是数码兽之神啊!”感叹结束后战士们有陆续抱怨云端的生活完全不能适应,拜托将军快些放他们下去。经过了好几轮侦查,确认没有幸存的敌人以及白虎兽离开后,部队陆陆续续分批次返回地面开始了盛大的庆祝舞会。
夜晚的营地里,人型数码兽手拉着手在篝火堆旁围成圆圈,挑起异域风情的舞蹈,有数码兽觉得优美问那是什么舞蹈,便得到了舞蹈源自夏威夷的答复,他又问夏威夷在哪里,大家都说不知道,于是他批判了这些总是喜欢胡编乱造的数码兽们,被批判的家伙反说他毫无幽默感,引得一阵阵哄笑。
兽型数码兽的庆祝方式和人型全然不同,他们大部分都喜欢角力,不管是生着犄角的还是头顶光秃秃的,好像在欢愉的时候不进行角力活动在他们心里就不是滋味。
角力场的构建十分简单且迅速,几只数码兽齐心协力挖出一个可以容纳两只数码兽的浅坑,另外几只数码兽寻一些半大的石块围在浅坑周围,角力场便完成了。此刻的角力场中,左边的那是一只浑身橙黄,头顶坚硬无比的暴龙兽;右边那只是青灰色的三角龙兽,他的头顶同样生着三只角,不过比暴龙兽更加狰狞。更不同的是三角龙兽是完全体数码兽,无论是体型还是攻击性都优于暴龙兽,因此这是一次没几分悬念角力活动。三角龙兽凭借着优势在场地里横冲直撞,石块经受不了蛮横的冲击很快碎成小块,浅坑没多久便失去了边界,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三角龙兽失去了一些横冲直撞的蛮力,但暴龙兽处于下风这一点却从未改变。暴龙兽起初会和三角龙兽以犄角互拼,但是被一步步逼到底线后只能放弃正面对抗。三角龙兽见对方在角力赛内东躲西藏,觉得暴龙兽颇有些耍无赖的意味,随后要求替换对手。暴龙兽苦笑几下识趣地离开了,没想到替补上来的竟然是一只恐蜂兽,这才是让三角龙兽感到势均力敌的对手。
暴龙兽成了这场盛宴上唯一不是滋味的那个,他怏怏地走出正为三角龙兽和恐蜂兽欢呼助威的兽群独自离去。寻着优美的月色,暴龙兽来到了湖边。他沿着岸边散步,在银色光芒的覆盖下忘记了方才的不快,找了个浅浅的边缘进入湖中。冰凉的湖水一步一步没过暴龙兽的脚踝、膝盖、腰间,直到半个身子被浸润在湖水中,暴龙兽停止了步伐。月倒映在湖中,月光洒在湖面上,风一吹过完美的圆月失踪了,平整的镜面碎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反射着银色射线,射线打在暴龙兽的橙黄的身体上,来回交错好像是一幅尚未完工的抽象派画作,画师是搅动湖水的暴龙兽本人。这一刻,暴龙兽是开心的。
同样远离喧嚣来到湖边的还有骑士兽,生长在森林深处的骑士兽更偏爱幽静的场所,舞会和决斗这种浮夸的活动是在没办法让他提起兴趣。骑士兽原本独自享受着静谧的夜景,忽然被一阵憨憨的傻笑打断,稍微寻觅一番才发现是独自戏水的暴龙兽。暴龙兽时而用爪子拍打水面故意破坏水面的平整,时而把脑袋埋进水里让尾巴和下肢翘起来,场面令骑士兽有些尴尬,他只感觉自己无意间发现了战友刻意隐藏的一面,而后便静悄悄地溜走了。
“看来每只数码兽都有自己的个性啊!战争让数码兽们隐遁了个性变成战士厮杀。”骑士兽是和平主义者,同时又极副正义之心,这让他总是十分矛盾。他的内心中明白黑暗数码兽是邪恶的,但对于他们被限制在黑暗领域的事实怀有同情,有时骑士兽认为自己应该参加战争捍卫数码兽生存的权利,但每次击败一只情绪五味杂陈的黑暗数码兽时他又会犹豫。
生存对他们来说竟然是一种罪恶。
这听上去是可笑的,甚至毫无逻辑的。如果生存是一种罪恶,那么黑暗数码兽和他们究竟是哪里不同呢?是什么不同让黑暗数码兽的存在变成了一种罪恶?
安静的环境让骑士兽开始思考,他不断地审视自我、揣摩他人,他深入自己的回忆试图挖掘一切和数码兽本质有关的东西。但骑士兽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无法得知真相更不能得出一个让他信服的结论,所以结论是黑暗数码兽是无罪的,他们应该存在!
骑士兽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思想出了问题,虽然他说不清道不明,但他至少确认了一件事——他应该离开战场。离开后,骑士兽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归宿,他还记得自己的家,那里比此时的湖边更加幽静更适合沉思,沉思会让骑士兽觉察到自己的问题,是他害怕的事情,骑士兽不敢回家。
那就去旅行吧!骑士兽忽然想旅行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一场战斗结束后,敌军短期内必定会因为白虎兽的震慑不敢再攻,这正是脱离战场的好时机。
夜深了,宴会的热情逐渐褪去,数码兽都进入了疲劳期,长时间的狂欢足以让他们感到疲惫。跳舞的数码兽坐下来用杂乱的合唱折磨战友的耳朵,角力场上的主角拖着受伤的身躯沉沉睡去,围观的群众偃旗息鼓,只是聚拢在一起讲着不冷不热的笑话。雄浑厚重的声音从营地的一侧响起,身着铠甲、披着金色秀发的格斗狮子兽端着酒杯缓缓走出。格斗狮子兽是部队的将军,他沉声说道:“我亲爱的战士们,战争结束了。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恶魔们都不会卷土重来了,你们也可以离开营地回家去了。”
众人欢呼,疲惫一扫而空,欢呼声中却也仍旧有几句震惊,震惊的是一小撮战斗狂。格斗狮子兽精确地捕捉到每一只数码兽的表情,继而补充道:“但是你们也可以选择留下,因为我需要一小股部队在此驻扎以做边防。”战斗狂们踊跃报名。
翌日,返乡的浪潮风生水起,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机械装甲都背上行囊踏上旅行。
“天使兽,希望下次能和你并肩作战。”格斗狮子兽向天使兽挥手。
“我也希望,长官。”天使兽答完匆匆上路,他是最后离开的那一批。
“你看上去有些犹豫。”格斗狮子兽和每一位离开的战士搭话,这时他的对象是骑士兽。
“是的,长官。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骑士兽还被困在昨晚的困惑里。
“那就不要再回来了。”格斗狮子兽安慰道,“战斗或许并不是你的生存之道,你应该旅行,在旅行的过程中找到快乐。”
“谢谢你。”骑士兽报以温暖的回应,他尊敬的长官总是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提出恰如其分的建议,格斗狮子兽的洞察力令骑士兽敬佩。随后,骑士兽郑重地向长官行了军礼,格斗狮子兽说他未免太过古板。长官向他回以军礼,身后几只选择留守的数码兽同样行了军礼,骑士兽转身离开了,这个曾经包含着血与泪的热闹军营随着他的离开平添了几分苍凉,孤独站立的军营下,几只小小的数码兽向几片落叶,但巍然不动。
“巡逻开始!”格斗狮子兽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尚未走远的骑士兽的耳朵,他自然而然地回眸,熟悉的营地渐渐变小,他想这或许是自己和长官的永别。骑士兽决定从今天起养成写日记的习惯,他希望把自己的旅行写成一本小说,他希望小说能够发表,有一天传到昔日的战友手中,让战友读到他的所见所闻,感受他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