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舟与白月光
繁体版

第五章 白月光独坐抛清泪 星杰解心结慰徽悦

    “陈徽悦,陈徽悦!”

    篝火旁的喧嚣淹没了沈星杰的喊声,他从欢声笑语中抽离出来,拼命喊着陈徽悦的名字。呼喊声却如一根细针掉入大海,没有回应。

    沈星杰本想回篝火旁边叫林昊和凌书晗一起,一瞅自己已经离那边很远了,便决定先回帐篷看看。

    他沿着回去的路,左顾右盼,路过一个又一个帐篷,其他帐篷旁的人看见他跑的样子,还以为他撒酒疯了。

    帐篷外的小桌子已不像刚才那样酒肉之气熏天,还多了一块白色的小桌布,上面放着一个棕色的小香炉,一缕缕烟随着风一圈圈地被香炉往上吐着。旁边还多了一根小蜡烛,小火苗下的白蜡顺着流霜的影一滴一滴地淌下。

    融化的蜡也滴在少女在桌上的影子。

    “徽悦!”沈星杰看她没跑丢,很兴奋地跑到徽悦旁边。可他走近徽悦的时候,陈徽悦头也没回,一声也不吭,闭着双眼盘腿而坐,还是双盘,两只修长的手很自然地放在膝盖上。

    沈星杰蹑手蹑脚地绕到她前面,正想叫她,却看见徽悦脸上有两道还没干的泪痕。

    陈徽悦从来露营开始,心就跟一团浆糊一样。

    她既很想单独和沈星杰聊聊天,但又很不想看到他。在船上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件带着沈星杰味道的衣服轻轻地盖在她身上,那衣服仿佛会魔法,让她一直回忆着上午沈星杰跌倒在自己身上的场景,还有他一声又一声的“徽悦”。

    他为什么不叫我陈徽悦,要叫我徽悦?初中的时候他好像还叫过我悦悦,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徽悦?

    她不理解,她很不理解这种混沌的、矛盾的感觉,这种让她两脚踏空,心被悬起的感觉。

    她不明白两人毕业后明明没有什么交集,甚至还彼此伤害过,为什么在读高中时被宿舍的女生吆喝帮忙带全宿舍早饭的时候,在写诗时被高中男生嘲笑矫情的时候,在自己提供出班服设计方案却被群嘲土包子的时候,自己委屈的重点为什么不是被同学们无端当牛马使和嘲笑,却回回满脑子都是当年那个问自己脚疼不疼的沈星杰。

    去篝火晚会的路上,她看到了凌书晗和沈星杰走在一块,还是星杰叫的书晗,想到他们三是一个大学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股酸劲儿就不由得爬上咽喉,莫名其妙地堵着。

    接着她脱下牛仔外套,一路抱着悄悄地回到帐篷外,默默地哭了好一会儿,眼睛有点像小番茄大的小桃子。

    陈徽悦隐隐约约听到沈星杰叫她,眼睛睁开条缝,只见沈星杰一动不动地蹲在自己跟前,黑色的棉袄挡住了要从小香炉里飘过来的艾香,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好端端地哭了呀。”沈星杰看徽悦偷偷睁开眼看自己,便连忙抽了两张纸巾,轻轻放在陈徽悦腿上,那两片纸巾轻飘飘地滑到了徽悦双盘的脚丫子上。

    沈星杰见徽悦不理他,甚至还看她又把眼睛闭上了,眼缝里又掉出两颗眼泪,在烛光下闪着。沈星杰又抽两张纸巾递给她,她还是不拿,泪珠却是继续大粒大粒地滚下来。不知所措的沈星杰只好坐在徽悦旁边,木讷地看着他,想轻轻拍她的手一而再再而三地伸出去又缩回来。

    陈徽悦继续闭着眼睛,沈星杰就这么一直看着,两个人半晌也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徽悦冷不丁地讲了一句:“为什么不看星星?”

    “你不是不喜欢看星星吗?”沈星杰见她冒出一句话,瞬间哭笑不得。结果他刚一讲完,陈徽悦又闭上眼睛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沈星杰慌了,又抽了两张纸巾,他看了看手里的纸,又偷偷瞄了一眼徽悦的脸颊,晚风吹掉了她长睫毛上的泪滴,星杰忍不住拿着手里的纸轻轻地拭去徽悦脸上的水痕。

    陈徽悦感受到纸巾柔柔地在脸上贴两下时,尽力收住了不控制地眼泪,她也不知道她满脑子都在想啥。

    沈星杰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徽悦脸颊的时候,一股甜甜的滋味如糖浆一般,糊在了心头。

    她睁开了眼:“我没事,走吧,我们去找书晗和林昊吧。”

    “出来玩就开开心心的嘛,对吧。你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个人在这多危险。林昊是真不懂才那样问的,我也不知道你们那个方剂学是干嘛的,真没别的意思。”沈星杰见她两只眼睛都睁开了,“还有,那个,以前的事,我做得太过了,对不起,那个时候我真的还不太懂事。”

    徽悦听他和凌书晗一样,以为是听了林昊的话就不开心了,看沈星杰一幅什么也不知道又瞎扯的样子,心里好是无奈,结果他突然扯到以前的事,徽悦觉得自己的心脏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扭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看得沈星杰不得不把头埋在怀里。

    “多少年了,谁会在意这个。”徽悦笑了笑,“不过你当年到底有没有喜……欢我啊?”

    沈星杰挠挠头,看了眼徽悦如花的笑脸:“现在看来,我觉得是的,只是我太怂了,不敢谈。”

    徽悦心想:我神经病啊,问这种问题。不过我为什么我这么开心呢?“那走吧走吧,去找书晗和林昊,那两人可能都玩傻了。”

    “对了,这个,送给你。”沈星杰从包上取下一个钥匙扣,“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这是我最喜欢的钥匙扣。”

    徽悦接过来看了看,是利物浦球队里的萨拉赫:“你还是很喜欢他。谢谢,虽然我不懂球。”

    沈星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两人又往篝火那边走,只见凌书晗和林昊迎面走来:“你们两个去哪了?结束了都,回帐篷躺平了,我们俩累死了!”

    “沈星杰找不到厕所,我给他指路去了。”沈星杰见陈徽悦瞎话张口就来,和刚刚那个坐在那里一直哭的样子判若俩人。他惊奇地望了望徽悦,陈徽悦给他使了个眼色。

    四个人又原路返回回到帐篷。凌书晗和林昊直接一人钻进一个帐篷,倒头就睡,尤其是林昊,躺下五秒钟便鼾声四起。

    陈徽悦也钻进了凌书晗睡的帐篷,小心翼翼地拉上了帐篷的拉链,但进去之后觉着睡得难受,便又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

    沈星杰背对着帐篷,看着头顶只有一点微光的星星,想着林昊说的话,想着徽悦刚才突然哭着的样子,想着刚才徽悦听到对不起的表情,觉得有一团很大的迷雾在心中晃荡,

    徽悦一声不响地搬着凳子坐在他旁边。

    “你不是不熬夜吗?”沈星杰见她从窝里又钻出来,还坐在自己旁边,感觉自己的脸略微有点热。

    徽悦看了看帐篷:“我认床,在那我睡不着。”

    “哦,好吧。”沈星杰抽了两张纸巾,对着折叠了两下,“你怎么还带香炉来啊,里面点的是啥?”

    “那种短短的艾条。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让人静下来。”徽悦拿起香炉,揭开盖子,碰了碰里面已经燃尽的艾草灰,然后递到沈星杰鼻子底下问,“香吗?”

    “咳咳,不好闻。”沈星杰立马躲开。

    “没品味。”徽悦翻了个白眼,突然觉得背凉飕飕的,憋不住打了个喷嚏。

    沈星杰见她打喷嚏,便从林昊旁边拿走林昊的外套,把自己的脱下来披在徽悦身上,然后自己穿上林昊的外套。

    陈徽悦两只手别扭地交叉在一块儿,看了看天:“广州根本看不到星星,只看得到月亮,我看电视剧里,云南那里可以看到银河。”

    “你不是不喜欢看星星吗?”沈星杰又哭笑不得地问。

    “我之前说不想看的星星不是天上的星星。”陈徽悦淡淡地回答道,“但现在看到了也还好。”她看了看满脸问号的沈星杰,腼腆的笑了一下。

    星杰突然明白她在说什么了:原来她本来不是很想看见我的。“那现在为什么又还好了呢?”

    徽悦见他听懂了,便不回答了。

    两个人又坐着看头顶只有微弱星光的天空,旁边倒地而睡的二位鼾声此起彼伏。

    “悦悦,你高三那次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沈星杰鼓起勇气问。

    “没什么事,就是压力太大了。”

    陈徽悦想到这,眼圈又红了,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努力地不去想那段没有朋友的日子以及那段因为抑郁症躯体化而硬撑的高三。

    “就是压力很大,也没什么朋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你了。”徽悦忍住哭腔,偷偷地用袖子按住从眼眶要掉出来的泪水。

    沈星杰见她只字不提生病的事,看她又偷偷地抹眼泪,便把椅子挪过去,轻轻拍了拍她:“不想说就不想了,你现在不也挺好的。学中医,老祖宗的东西,不也挺好的嘛!”

    徽悦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缓了一会儿问道:“你,还有林昊,怎么没去帝都或者魔都,留在广州呀!”

    “林昊高考砸了,他在花羊理工学读计算机和金融双学位。我,我……上高中后,成绩就没那么好了。”沈星杰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哦,但花羊理工也是985啊,那么多企业家都是你们大学出来的,我姑姑就是你们学校教授呢!”徽悦见沈星杰有点沮丧,也拍了拍他,“凌书晗是不想出市,就报了数学。”

    沈星杰苦笑了一下:“她也太强了,读数学。唉,我也觉得挺好的了,里面睡觉那位可是一直不甘心呢。过两天都要开学了,上学期因为疫情返乡,我们期末考全部挪到开学前两周考。”

    “祝你科科满绩!”徽悦露出两排小白牙,眼睛水汪汪的,“我们晚放假,晚开学,期末上学期线上考考完了。”

    “好吧。”沈星杰想到自己快忘记的线代、高数和大物,脑子瞬间就要裂开。

    陈徽悦第一次看见他为考试而烦恼,便抓住沈星杰的手:“你可以的!我去睡了。晚安。”

    “安。”沈星杰看着徽悦钻进了帐篷。

    徽悦拉拉链前对着星杰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便躺在书晗旁边睡了。

    帐篷外的男孩看着天上的月光,独自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