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蛭虽然是这么打算的，但其实他对那满身瘤子的壮汉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行为毫无心理准备，毕竟他前世也就主动拍死过一只美洲大蠊，还是在敌方南部蟑螂主动飞起来扑脸的情况下。“管他的，有队友总比没有好，就算不喊也打不过。”水蛭把心一横想道。

    再怎么说一个只有机械义肢的重症病人大概率是打不过绿豆糕先生的，他怂个球啊！

    这位壮汉是个教徒拉来的壮丁，准确来说他并非教团成员，或者说并没有资格加入教团之内。拉马克是个穷苦人家出身的粗人，病情恶化之前到也是在高端圈子——的后厨杀鸡宰羊的厨子，对教团到也没什么排斥，但也没被吸纳成为教团的一分子，就这么一直当个编外人员跟着小分队晃荡。

    拉马克根本没有什么抵抗的念头，这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宗教信仰，主要是因为他这个人由于生活不易，导致生活比较唯薪主义，而邪教编外人员确实薪资不甚丰盛，几百块的工资玩什么命啊！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然而以弱者挥刀指向更弱者的现状来看，大概率的情况是：不在沉默中学坏，就在沉默中变态。指望这么一位跟加害者站在一起的文盲有什么觉悟多少有点儿大可不必了，这就跟你想用爱情感化战争狂人一样，没个三年脑血栓都不一定能想得起来。

    拉马克最多是没有参与直接施虐，又不是直接制止这些行为，属于整天念叨自己心善真有歹徒跑得比谁都快的那种。像他这种情况属于从犯，如果因为他没直接施暴就丝毫不做惩罚，对于受害者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在绿豆糕先生有惊无险地把水蛭带出去之后，拉马克也十分顺滑地投降了。

    水蛭倒不担心对面放小鬼啃自己，这倒不是因为水蛭是个无神论者，啥无神论者怕鬼啊！他不担心的主要原因是：鬼应该还没拉胯到打不过一个瞎子。如果鬼连个进ICU都救不回来的壮汉都怕，那他就算出来了问题貌似也不是很大。

    “笑死，我水蛭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就怕鬼！”水蛭理不直气也壮得想道。

    在勉强确认过这个小姑娘真的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水蛭和绿豆糕先生在如何处理拉马克这件事情上产生了分歧。这倒不是结果正义和程序正义之间的冲突，一个灭亡了的文明目测也不太可能有民主公平的法庭，他们的分歧在于，结果正义该如何执行。

    水蛭觉得反正对方都已经病入膏肓了，这种早晚都是死的情况直接给个痛快就得了，画蛇添足图个啥。但绿豆糕先生却觉得这事儿应该征求一下小姑娘的意见，让苦主本人决定他应该受到什么惩罚。

    “不是，人家都昏迷了，都快饿死了，好不容易就活了看见这么个大个活歹徒不会再吓出个好歹吗？”水蛭吐槽道。绿豆糕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整件事情的始末，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老父亲陪傻儿子的感觉，而被讨论对象拉马克表现得相当平静，似乎对话题的结论漠不关心一般。

    水蛭看他这么淡定，不由得开口问道：“诶，老兄？你怎么回事儿？能不能给点反应，你想怎么死？”

    拉马克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平淡地开口说道：“能抽根烟吗？”

    他的神情十分麻木，被瘤子挤压到变形的五官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听上去十分含混，似乎声带已经因疾病的原因变得嘶哑难辨。那庞大且畸形的身体就那么静静地待在原地，似乎事关他生死的讨论还比不上一根烟重要。

    “抽呗，哎，你为啥帮那个教团啊？你也信萨尔？”水蛭好奇地问道。

    拉马克自顾自地掏出一根烟，笨重的机械义肢随着嘈杂地气泵声缓缓抬起，不知道是年久失修还是太久没有维护保养，机械义肢嘎吱吱地运行了十几分钟，电火花闪了足足三十多次才勉强打着了火。

    拉马克眼见机械义肢没办法再往上抬了倒也没怎么在意，头往前探了探，点着了那根烟。在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制成的烟卷之后，拉马克像是石化了一般，就那么安静地抽着烟，没什么动静，除了鼻孔中呼出的白色烟雾外整个人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

    水蛭难得有耐心地等着他抽完了那支烟，看着对方浑身瘤子的样子愣愣地问道：“我说大哥，你丫生了什么病啊？怎么浑身上下全是瘤子？”

    对方的瘤子多到什么程度，多到你跟水蛭说他喝过核废水都没有任何违和感，联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类似核爆的画面，水蛭愈发不安了起来。

    “人民反应堆，先生，那真是个坏主意，”拉马克吐了个烟圈，郁闷地抽着他的烟说道，“要不是当年那个狗娘养的臭婊子非要发掘那些失落的遗产，我也不至于连个屠夫都当不了，辐射病已经蔓延到全身了，他娘的，如果您二位想行行好，那就给我来一枪吧。”

    “人民反应堆？这名字取得可真奇怪，”水蛭说道，“听上去很有特色，修建它的时候你们难不成打算实行公有制吗？”

    拉马克挠了挠头，抽着那劣质香烟说道：“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听麦克阿瑟那老小子说是一群开明保皇派掀起的复兴运动——”

    “谁谁谁说的？！”水蛭听到那个名字，感觉自己的DNA都快打结了，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出某个叼着烟斗戴着墨镜的五星天皇，呸！五星上将的脸。拉马克没在地球生活过，自然搞不懂水蛭为什么如此激动，只能疑惑地说道：“就……村东头研究历史的麦克阿瑟啊？咋了？”

    “啊，没事儿，那那群开明保皇派现在在哪儿啊？难不成直接全灭了？”水蛭好奇地问道。

    拉马克挠了挠头说道：“那倒没有，那个天真的小丫头片子跟那些人一起前往血之异界建立流亡政府了，虽然，我他妈也不是很懂啥叫他娘的流亡政府，但人家好像在伟大的漆黑渊底之王的帮助下在血之异界重新建国了。”

    “呃，既然你提到了漆黑渊底之王，那你崇拜他吗？为什么要帮这些邪教徒啊？这不助纣为虐吗？”水蛭疑惑地问道。拉马克想了又想，抽了好几口烟后开口说道：“我帮他们就是图财，凑活过呗，还能死了是咋地，如果我不帮他们，我早就因为买不起止疼药和食物死在大街上了。”

    “这位小小的先生，我想问问你，如果你浑身是病，没人愿意雇你，谁都不想养一个浑身是病年老体衰的废人，你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地想做坏事的想法吗？”拉马克平静地问道。水蛭认真地思考着，随后开口说道：“不会，小时偷针，长大偷金，我可以同情你没犯罪前的遭遇，但你必须死，因为你犯罪了。”

    “是吗？”拉马克深深地吸了口烟，烟雾随着鼻息缓缓吐出，他那双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的眼睛看着遍布着黑红秽物的大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先生，能告诉我你属于哪方势力吗？我想死得明白一点。”

    听到势力归属这个名字，水蛭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爱好，既然那个人没有成功，那他何不替那个网文写手再中二一次？

    “我？我暂时还不想定义我自己，但名号还是有的，如果你实在想要一个称呼，你可以称呼我们为“普罗维登斯学会”，是自二十四个世纪的阴影中为暴君们带来超自然恐惧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