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心
青山居士甚至无法惨叫,生机便已丧失。
他身上滚滚恶气随之受到牵引,纷纷朝苏寻涌去。
只见禁仙界中的极恶轻颤,将那屡屡恶气全都吸收,骨刀的第一节上显出一抹纯黑色彩。
苏寻呼呼狂喘气,体内源力几近干涸。
手臂更是不住颤抖,连抬起都显得困难,掌刃肌肤破裂,白骨可见,淋漓的鲜血滴答答落个不停。
好在他心神意志尤为坚定,还是强撑着身子爬到了零的身边,一把将它抱在怀里。
“呜呜~”
零低声呜咽,双目中透出动人的人性光辉,仿佛一个孩子在渴望得到赞扬。
苏寻哑然失笑,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你做的很好,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一人一狼就这样靠着洞壁,一动不动。
苏寻强忍着经脉撕裂的痛,汲取禁仙界中所剩无几的源力,艰难运转恢复。
在他怀中,零受到影响,粗犷的喘息声也安静不少。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苏寻?”
“苏寻,你还活着吗?”
苏寻从入定中惊醒,冷冷凝视洞口。
传来的是小五的声音,可他不是已经离去了?又为何回来?
苏寻心中对人性的失望,让他不由产生了极端恶劣的想法。
小五喊了几声,见里面没有回复,窸窸窣窣的又摸索着靠近。
他小心藏在洞口往里面瞧了瞧,断开的蛇尸,整齐分为两半的人体......
洞中血气、腥气浓烈的令人反胃,哪怕他常年狩猎,也从未见过这般场面。
他强忍着不适,终于在另一边看见苏寻,脑袋歪在一边,怀中抱着满是鲜血的白狼,也似没了生机。
“苏寻!”
小五一声惊呼,忙朝他跑来。
伸手一探之下,苏寻鼻息气若游丝。
现在,只要他想,他可以瞬间结果苏寻,收获这地洞内的所有战利品。
浑身是宝的顶级三阶妖兽,收敛横财无数的青山居士,还有突然进为强横修士的苏寻,以及看起来就很不凡的白狼......
种种事物,哪怕只取其一,也足够他这一辈子吃喝不愁。
小五捏紧拳头呆立在原地,心中的贪念与理想在互相博弈。
只要愿意奋起反抗,我们就会化为黑暗中的星火——
无尽的贪念在脑海纷杂,只有这道声音坚定不移。
难道,要让说出这样话的人,带给自己无限希望的人,就这样死在自己的手中吗?
慢慢的,所有纷杂的贪念都消失不见,他记起了冒着生命危险来地洞的原因。
“苏寻你撑住,我想办法救你!”
小五打气念叨着,四处张望一番,朝蛇身跑去。
断开的蛇身中露出之前被它吞入的人,小五用尽一扯,将尸体扯了出来。
一番寻觅,找到了这人之前在外边采集的奇花异果,借着狩猎了解到的草药知识,总算找到了两味滋气补血的珍品。
他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苏寻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见他收集完毕,赶紧又闭上双眼,佯装昏迷的样子。
小五仔细擦去污秽,一把将珍品放在口中,待咀嚼成汁液又吐了出来,捧在掌心中。
“喝了这些药汁,你肯定能活下来!”小五说着,就要撑开苏寻的嘴,强行灌进去。
哪知苏寻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来。
“你醒了?”小五一喜,麻木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来。
可他没注意到,苏寻正盯着他掌心唾液和汁水混合的产物,喉结艰难耸动。
好险,差点就被灌了这玩意,这吃下去只怕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直接就要恶心的嗝屁了。
苏寻暗自长出一口气,面无表情看向小五,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在外边躲着,见一直没人出来,就想着你们可能两败俱伤了,我看下来能不能救你。”小五支吾解释着,其实是心中对自己之前贪念的愧疚。
苏寻心知肚明,默默叹了口气,道:“多谢。”
不知为何,苏寻感觉自己在老山村中被冰冻起来的心,突然动了。
这世道中的人,当真都是麻木自私的吗?还是,他们也是被外人逼的不得不如此?
小五讷讷挠头,似乎从未经历过这般道谢,“啊,你,你没事就好。”
有了小五帮忙取出巨蛇的内核,苏寻暗中凭借禁仙界转化源力,恢复速度顿时快了许多。
一晃半个时辰过去,苏寻体内源力已经能够自行流转,缓缓恢复。
他怀抱零站起身,看向不远处发呆的小五,道:“这些战利品,你我五五分成,可好?”
“啊?”小五惊醒,半晌才明白过来,忙摆手道:“不不不,这都是你的。”
苏寻不自觉流露出一抹笑意,道:“难不成,我的命还比不上这里的五成战利品?”
“不不,不是的。”小五慌张摆手,脑门都似要急得冒汗。
苏寻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究竟要作何答复。
小五拳头几番捏紧又松开,目光时不时的飘向苏寻,忽然,他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狠狠握拳,猛的抬头看向苏寻。
苏寻被他弄的莫名其妙,跟着皱起眉头,倒要看他说些什么。
谁知,小五二话不说“扑通”一下,单膝跪在地上。
他双手抱拳,低头一拜,朗声道:“愿大人收我为仆,至死相随,共化星火!”
原来,原来如此......
苏寻恍然大悟。
星火,呵,伶仃燃烧的星火......
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句话会给小五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难怪小五从村中去了乐安镇,难怪他在无数的战利品面前可以抵住贪念,难怪他会跪在自己身前。
原来,只是因为这一句话给他的希望!
苏寻不知为何,只感觉全身火热,冰封的心也动摇起来,可他的理智又告诉他,这,只是个例。
无处不在的火,熊熊燃烧的火,在这股理智下迅速熄灭,苏寻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双手扶起小五,道:“起来,我现在不配做你的领路人,你有这般心意,有我没我,应当一样。”
“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我求着队长带我来到永安镇,我想找寻希望,可永安镇也没有希望。”
小五如同一个找不到大人的孩子,哽咽着流下泪来。
内心希望破灭,他只感觉心中的火熄灭了,曾经的麻木正在一点点蔓延回来。
苏寻长长叹息一声,过去那关于红色与火的记忆浮现,沉思良久,他开口道:“个人的力量是微弱的,但又是强大的,我们化为星火,只是为了影响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联合起来,化为熊熊大火,让这世道浴火重生。”
“农夫、杂役、乃至流浪汉,只要他们心存希望,我们就要将他们联合起来,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样。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这些被他们忽视的力量,总有一天,当所有这些都集合,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都将为之倾覆。”
“小五,我现在没有能力做你的领路人,但你自己可以坚定这条道路,散发自己的热和光。”
苏寻说的很轻巧,可小五听在耳中,却像是惊雷炸响。
这是他从未听过的思想言论,如同通天彻底的星火,照亮了黑暗麻木的内心世界!
小五沉浸在灿烂的光明中,却没发现苏寻嘴角的苦笑,他本不愿多言,又不忍小五心死,所以才照搬了这些言论过来。
可是,苏寻现在很清楚。
他自己,无法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