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嫉恨
陛下把事情闹大了。
齐总管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已经来不及了。
府里几乎所有的下人们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都在议论梓少爷带回来一个女支子、还傻傻地把那肮脏女支子当成宝贝一样疼着的事情。
就连一向老实守成的两个门房都只是表面上看似一无所知,其实在齐管家走了之后,就忍不住交头接耳、嬉笑鄙骂——
“梓少爷真的带了个女支女回来了?!”
“这还能有假?!人还在宅子里呆着呢!——欸,没想到吧,之前看起来那么矜贵、那么洁癖的少爷,居然会心甘情愿用破鞋——!听说啊,少爷对这个女表子可宠可关心了,还大老远地从外面带厨师回来做饭……”
“是诶!真没想到,看起来正人君子、人模人样的,居然会大摇大摆的带个……嘿嘿……”
却不知道齐总管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鬼王,冥紫禁城的尚衣监总管太监,他的修为之深,即便是离得再远也能清晰完整地听见两人的对话,毫无阻碍。
齐管家听见之后心下一怒,但是还是暂时忍耐下来。
这种人,他有的是时间处理!
齐总管一边朝着罗梓的书房走去,一边在心里思考着能够处理这件事情的方案,他面色阴沉,那双苍老却不浑浊、以往都是慈悲的眸子里,此刻却时不时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不过这些下贱的东西确实是太不自知了,竟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议论主子的事情,果然,是因为没有受过调教,不知道规矩么!
不过齐管家这也不能全怪那些碎嘴子的仆人们,毕竟平常罗梓对下人们有多严厉,多不近人情,现在这些人就有多存着嘲笑的心思,来看罗梓的笑话,确实是可以预见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说实话,齐管家现在很头疼。
在他们看来,陛下向来做事都有着明确的目的性,处事果决,甚至在一些地方上毫不心软留情的合格帝王,怎么今天就脑子一热做出了这样不理智的事情?!
以前别说是出现在那样的地方了,就是收到邀请去百乐门陛下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而今天却是主动地赶去了揽玉楼!居然还亲自动手打人——这放在以前几乎是做梦才会——不,是做梦也不会出现的事情!
可是任凭齐管家怎么想,也想不出罗梓的想法。
而书房已经就在眼前。
齐管家顿了顿脚步,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袍,让它们看起来更整洁。
齐管家敲了敲门,同时朗声在外面请示道:“少爷,齐苍有事找您,能进来么?”
没有反应。
齐管家皱了皱眉,陛下不可能听不见自己的请示,难道陛下并不在书房?
这时候一个小厮从不远处的楼梯间过去,齐管家喊住了他,问道:“少爷在哪儿?”
小厮答道:“少爷在西竹房。”
齐管家挥退了那小厮,心里想了会儿罗梓去西厢房是做什么,难道那个叫玉墨的女人被安置在西厢房了?
齐管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想,反正去看看就知道了。
…………
“你们的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准备这么艳的胭脂首饰——你们想干嘛?啊?”
“给我撤了!重新购置一批回来!”
“这是什么?哪儿来的花?这么难看难道是路边摘的么?撤了!给我拿百合来!”
“这件衣服不好看,太艳了,扔掉!”
“这双鞋也不好看,太柔了,扔掉!”
“你们是什么眼光?怎么能把这样的衣服放在里面?背露出来是给谁看的?给你么?!滚!扔掉!”
“不!不!不!不能用这种面料的围巾,这种面料皮肤会不适应!——拿出去!”
……
“你们再这么不用心做事的话,就全都给我滚蛋!不用再在罗家做事了!”
……
齐管家还没进房门,就已经听见了房间里罗梓的怒吼。
他立马就知道,肯定又是那些下人们做事又有哪里出了差错,惹得陛下不开心了,以至于大发雷霆。
不过……
这次大发雷霆,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不一定了。
齐管家想到这里眸子更阴沉了些,他认定这一定是那个被陛下亲自带回来的祸水引起的,但即使如此,齐管家还是面上还是挂着和善的笑容。
他在门外请示道:“少爷,齐苍有事找您,能进来么?”
顿时里面的声音都暂时停顿了一会儿。
没多久,齐管家就听见罗梓恢复了正常语调,同意道:“进来吧。”
齐管家径直就进去了。
入眼的第一幕,就是那些下人们一个一个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站在那里,唔……表情很恐慌,同时还有点委屈。
然后,齐管家就看见红檀木大床上薄被盖着半个身子,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但还是美丽动人的玉墨姑娘——这个不久之前,陛下从青楼里带回来的女人。
不得不说,就连齐管家都很不愿意地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有让男人为她一掷千金的魅力——可那些男人里,不该包括陛下!
齐管家心思动了动,束手行礼道:“陛下,事情都处理好了。”
说的是玉墨赎身的后续事情。
说完这话,齐管家低着的眸子又瞥了一眼床上的那个女人,但是那女人看起来却对这件与她的未来和身份都攸关的事,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反而……表情还有点奇怪?
失望?犹豫?还有……嫉恨???
齐管家不知道为什么玉墨会表现出这样的表情。
玉墨当然不会告诉他,是因为罗梓刚刚让把花换成百合,让把围巾扔掉,让把衣服一整套一整套地撤掉,让把鞋子给带走……桌子上的花是下人特地打探来她的喜好,准备好的淡紫色月季;而围巾,她不是没过过苦日子的女人,皮肤没那么娇嫩;她喜欢具有强烈个人色彩的妩媚风的衣服——比如那条裙子和那条旗袍,而在那同时,她又对乖巧纯洁的素净衣服没有抵抗力——比如那双鞋……
可这些东西,都被换掉了。
玉墨眸子里带着晦暗不明的色彩,痴痴地看着还在不停置换物事的罗梓,眸底溢出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