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叩门砖
“贵客请止步。”
“小将无能,只能送二位贵客到此啦!”
冥月城城守衙门。
开的是两门对东的铜铆钉漆朱大门,
门前坐着的是两尊冥兽吼;
血红色兽皮包的鸣冤鼓,
下边儿架子上挂着两根腿骨的鼓槌。
平常中门大开,鬼差侍立两旁,并着“正大光明”的匾,远远看去,就是未有犯事儿的鬼怪,也得是心神惊惧。
但此刻却整个衙门,都怨气深深。
九叔弯下腰来,手指在乌黑色的石砖地面儿上才轻轻一点,就已经结上了冰霜。
四眼道长将这一幕收归眼底,眸中染上忧虑,说道:“师兄,此行不宁啊!”
“不宁?我们就是来解决这不宁的……”
“什么造成不宁的,却得亲眼看过才知道!”
九叔面容坚毅,二话不说,身上袍子一转,两手端着帽子一戴,顺势桃木剑从背后拔出,挑起一张黄符——
霍然一个正义凛然的一眉道长!
…………
“冥月城?”
说完九叔这边。
也该回到罗梓这儿了。
说及上文:叛臣张逡之孙、尸婴之子,阴阳人道士玉坤子,觐见太宗幼帝。
愿以阴阳调和之术,换取,洗刷家族叛逆罪名。
说起这个,就得说一下罗梓的态度了——
放在这具身体的情绪还没受到影响之前……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背叛的人。
总也得付出代价!
罗梓坐在御书房上首,纤细的小手接过越氏端上来的春前雾茶龙井,低头吹了吹,长长的睫毛在蒙蒙水汽中,泛着淡漠的光。
抿上一小口。
身子暖了些。
这也是阴阳严重不调的副作用之一。
“陛下,”下首跪着自己的贴身侍卫,黄泽,“那玉坤子乃是尸婴之子,尸婴长成,条件严苛,性情不定,出生如此,想必玉坤子本人即使修道有成,也必然性情不如其表面上那么温润有礼、随和近人。”
“臣下以为,玉坤子之言,十之有七……”
“不可信!”
罗梓又再抿上一口,四肢暖和起来了,有些发青的面色恢复了些,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下首跪着的黄泽,没有马上就评价黄泽的看法。
罗梓将茶杯递回到越氏手中的茶盘上。
他挥了挥手,招来边上两个同他身量差不多的小宫女。
其中左边的那个小宫女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顺从地走到椅子台阶下。
她低着头,抬手褪下了罗梓宽大厚重的外袍,轻轻地搭在椅背上,另一个宫女则上前来,从一侧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扶着罗梓。
罗梓从椅子上踩着两节台阶下来,慢慢走到黄泽的面前,脚步踉踉跄跄。
放好外袍的那个宫女想要上前来,为他捋一捋身后袍子上的皱褶,罗梓抬手阻止了。
罗梓头上顶着镂金翼善皇冠,面如冠玉,唇似含朱,小小的人儿,五官还未长开,但那清俊的眉眼中,却已有着先帝允文的痕迹,但却不是给人如沐春风的触动,而是一种冷若冰霜的直观。
放在大臣们眼里。
那就是掌握至尊大权,金口断玉,生杀予夺的威严。
黄泽跪在地上的身子不由得又低了几分,仿佛这样就显得自己更渺小了般。
罗梓在黄泽磕在地上的头前停步。
黄泽心中煌煌,思虑是否是刚刚自己的哪一句话,出了错。
“爱卿。”
罗梓没有心思去探索臣子的想法,声音冷淡没有半点掩饰。
可那稚嫩的声音,却因着这份深沉的冷淡,竟也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臣在。”黄泽有些心中不安。
自从陛下从九龙白玉棺中苏醒而来之后,性情愈发让人琢磨不透了,陛下生前时候,大臣们尚还能凭着孩子的性子来踹度两番,可这番醒来后,竟是一点都看不穿了,也……
愈发冷血了几分……
“你看朕现在模样。”罗梓的声音平兀有调,但却偏偏让人听不出他话里传出的情感。
黄泽只听见罗梓的声音在头上传过来,暗自咽了口口水,心中揣摩着皇帝说话的意思。
“身子冰寒,腿脚不便,情绪波荡起伏不定……”
皇帝淡淡的话语从上方传来,述说着自己身体的不健康,却仿佛在述说着一件别人身上发生的小事一样,平淡无情。
黄泽却浑身哆嗦起来,冷汗渐渐从背后渗出,大内侍卫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强迫自己不要害怕,但这都不敢将舌头咬破,怕自己的不争气被上头的陛下发现。
“可还觉得,那玉坤子,不能信么。”
罗梓结语道,说完,眸子低垂下来望了战战兢兢的黄泽一眼,眸中竟然怒火乍现!
“陛……陛下……陛下饶罪,微臣,微臣言之不实……望陛下宽恕……”
黄泽结结巴巴地将头死死地抵在地上,按在地面上的双手颤颤巍巍的。
“哼!”
罗梓原先淡淡的语气已然不复,冷哼一声。
黄泽抖得愈发厉害了。
这不仅是阴阳不调导致的情绪多变。
当然也有原身——幼帝允焐的情绪影响。
皇帝本就性格多疑易怒,更别说,是允焐这样年纪小小,就登大位,掌至尊权势,生杀予夺的幼帝了。
即使是历史上能同唐太宗、宋太祖、清世宗这等人物相提并论的明君。
而且死后又是如此境遇。
若是幼帝本尊在世掌控这具身体的话。
怕这症状会是更严重的吧?
罗梓不知道,也没去想。
由于至今也没有因着这影响出下大事,就只是认为自己性情不定而已。
但是手下诸臣。
宫内侍者。
却因为他的性子多变,而近况不佳。
历来喜爱揣摩帝王心思的人,从不会少。
再加上。罗梓苏醒以来,说句科学点的话,就是生物等级就先天高了其他生物一等,那威压,可以用真龙天子中的龙威来形容。
所以他动怒的时候,总会有身边不开眼的宫女因此受灾。
当然,他从不在意过就是了。
“陛下……那陛下认为……应当答应那玉坤子的请求么?”
黄泽试探地小事问道,说话的时候,跪在冰冷地板上发麻的双脚也不抖了。
“叛臣。”
罗梓冷声道。
“就该永远都是叛臣!”
眸中冷光一闪。
黄泽听见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