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上谁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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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你容颜倾世 我韶华不负

    刘月书早上听蒋奉安说,爹娘想念自己,就独自一人回了一趟家,安慰爹娘之后,心中又挂念和嘉,便匆匆赶回县衙。

    走进后衙,便听见书房传来和嘉呀呀的声音:“钱伯伯,这个字好难写鸭?”

    钱克清温柔的教导:“这个字笔画多鸭,但是写好了很好看鸭,就像你娘写的字,跟人一样好看鸭。”

    月书脸上发烫,心中咚咚直跳,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住进县衙这几天,她已经有了归宿的感觉,再也没有浮萍一般、随波逐流的愁绪。

    “有的人,又想娶妻,又想纳妾,什么东西!”苏尘的话,又在她耳边清晰地响了起来,像一根扎进心中的刺,每当她有柔情升起,便会扯得她心中隐隐作痛。

    月书眸中,泛起倔强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许久,又传来和嘉奶声奶气的声音:“鸭,钱伯伯,你脸上有墨,我帮你擦了吧。”

    月书笑了笑,快步走进书房,书房中,和嘉爬上凳子,右手在砚中点了一下,却假装帮钱克清擦脸,把钱克清抹了个大花脸。

    钱克清笑呵呵看着和嘉,生怕她摔倒,便一动不动,让她帮自己擦脸,和嘉肉乎乎的小手在脸上四处蠕动,钱克清感觉痒酥酥的,心都快化了。

    却忽然感觉脸上发凉,凉丝丝的感觉不断扩散,钱克清心中疑惑,便用手一抹,随即便发现手上全是墨,又拉起和嘉的小手仔细看,才发现被和嘉骗了。

    “哦,呵呵,呵呵呵!”

    钱克清傻乎乎地笑了,笑得比和嘉还幼稚:“嘉儿好聪明,钱伯伯上当了,钱伯伯好蠢。”

    和嘉也看着钱克清,肉乎乎地笑,二人笑得,像两个年龄加起来不到十岁的笨小孩。

    月书心中酸热,眸中晶莹闪烁,不由自主掏出绢帕,走到钱克清身边,在他脸上轻轻擦拭。

    钱克清被偷袭,立即屏住呼吸,僵在原地,只有咚咚的心跳,让月书有颤颤共振的感觉。

    月书惊奇地发现,擦掉钱克清脸上的墨,下面居然还有一层红漆,便气恼地训斥和嘉:“嘉儿,怎么这么调皮?还在伯伯脸上抹红漆。”

    “娘好笨,是钱伯伯脸红了鸭!”和嘉不服气,辩解!

    月书近在咫尺,吹气如兰,幽香如蜜,水润的双眸柔情弥漫,与钱克清脸对脸,钱克清脸上的红漆,颜色越来越深,月书情不自禁展颜一笑,钱克清差一点晕了过去。

    月书的绢帕从右边移到左边,钱克清僵硬的感觉,从上边转移到下边。

    县衙门口,苏尘徐步踱了回来,小桑远远地便打招呼,显得格外亲热:“老苏,又去哪里晃了,还知道回来吃午饭。”

    苏尘愉快地笑了笑,摸了摸小桑的头顶:“兄弟,相亲进行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

    小桑呵呵笑了:“抬轿子的时候,当然需要你帮忙,老苏,你这一膀子力气,不抬轿子可惜了了。”

    苏尘现在很自信,自信得自己都不相信,他已经完全是古人的打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随着饭量的增长,头发也快速变长,已经可以在脑袋上,挽成一个小小的发髻,虽然很小,出门却再也无须戴斗笠了。

    手上有钱,心中有胆,又和老苍头、老苍婶儿一起,做了几件新衣裳,添置了头巾、腰带、靴子,即使用古人的眼光,苏尘现在也算一位翩翩公子。

    当然,要是不那么尖嘴猴腮,那就更好了。

    大家都很开心,钱县令也赞许苏尘仗义疏财,却忘了思考他的钱从哪里来的?唯一不高兴的是穆尚香,因为要多洗几件衣裳。

    苏尘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头上扎了一根白色的丝绸头巾,身穿白色长袍,腰间束了一条蓝色的腰带,腰带上,还按最时髦的方式,在左边坠了一个香囊,本来想在右边再坠一个玉佩,可云扶摇这王八蛋,死活不肯还自己,苏尘也没有办法。

    脚上蹬一双地道的牛皮靴子,苏尘特意出门试了试,回头率非常高,便意气风发回了县衙。

    几日之后便要出发进京,苏尘决定,今日对刘月书发起最后的攻势,进京的时候,务必把她们娘俩带上,反正现在有钱,安置她们母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手捧一束鲜花,苏尘走进后衙,穆尚香便觉得眼前一亮,从山一般高的衣服堆里抬起脑袋,痴痴地看着苏尘,眼中写满垂涎欲滴。

    苏尘,却已经傻了,他宁愿自己瞎了,宁愿自己还在外面、没有回来、什么也没看见,宁愿自己没有穿越,宁愿在穿越的第一天,被王章润当众踩死。

    可,他没有瞎,他什么都看见了,他看见了书房中,刘月书看钱克清的眼神,还有钱克清,装模做样的假正经。

    苏尘脑中一片空白,天地一片寂静,心中,缓缓升起三个字:失恋了!

    虽然这次恋爱,只能算0.5次单相思,可毕竟,在这个全新的世界,这是自己的初恋,虽然对象,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可自己,是真的真的,真心!

    苏尘失魂落魄,把花扔给穆尚香,缓缓走回自己房中。

    仿佛过了一世,又仿佛刚刚睡醒,耳畔便响起和嘉的声音:“苏尘哥哥,吃饭了,今天好多好吃的鸭!”

    苏尘睁开眼睛,窗外已经暮霭沉沉,黑色的情绪笼罩夜空,苏尘的心中空荡荡的,仿佛有一根丝弦,只要被轻轻拨动,便会颤悠悠的疼。

    和嘉拉起苏尘的大手,便往院子里拖去,苏尘再难受,也不忍败了孩子的情绪,便顺从地跟她来到院中。

    院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钱克清心中高兴,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老苍婶儿当然什么都知道,特意加了许多菜。

    除了苏尘,人人都很高兴,苏尘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似的,似乎自己的不开心,就是别人开心的段子。

    苏尘脸色白的吓人,钱克清倒心中不忍,无论如何,他跟苏尘,算做了一段时间“同情兄”。

    今日尘埃落定,钱克清也不是痛打落水狗之人,便给每人杯中斟满酒,自己举起酒杯,致辞开席:“诸位,过几天,我与苏尘、奉安,要进一趟京城,估计要耽误一段时间,我们不在的时间,就辛苦各位了。”

    钱克清,果然是个假正经,心中再热烈,可植根于血脉中的含蓄,潜伏在基因里的文化传承,让他的嘴,始终对不上心。

    说话如此江湖老道,还是受苏尘的影响。

    说罢,团团一揖,自己先干为敬,老苍头仰头就是一大碗,月书却浅浅抿了一口,苏尘一言不发,一声不响,一干而尽。

    穆尚香很豪爽,钱克清举杯,她一口就闷,随即款款起身,向钱克清福了一福,做小女子娇羞状,嘤咛道:“大人,贱妾这些天,承蒙大人的教诲。”

    月书听见“贱妾”二字,脸色突然就变得异常苍白。

    老苍头却哈哈大笑:“不错!还是不错的,起先连洗衣服要放水都不知道,现在已经洗的很干净了。”

    “既然老苍叔说好,那必然是好的!”

    钱克清也赞许道:“我此次进京,必定能看到你家兄长,让他派人接你回去。”

    穆尚香脸上放光,数日的劳动,让她身体开始变得结实,便一一为众人斟满酒,自己举杯道:“尚香这几日跟诸位同吃同住,心里好开心的,尚香在此谢谢大家的照顾。”

    说完,便邀众人一饮而尽,苏尘不等人劝,自己连干三杯。

    穆尚香,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在并不友好的环境中,为自己开拓一方小小的生存空间,她做到了,拿捏死死的。

    月书担忧地看着苏尘,钱克清却调侃道:“苏尘,平日伶牙俐齿的,今日为何如此沉默?”

    苏尘叹了一口气,便缓缓起身,走到钱克清身边,轻轻拍了拍钱克清肩膀,徐徐吟道:“千川作渡,鸿羽成书,你容颜倾世,我韶华不负,老钱,我苏尘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这首诗,送给你们,我,祝福你们。”

    漂亮!

    竞争的时候拼尽全力,失败的时候果断承认、并真诚祝贺对手,这是绅士风度的精髓,英国人自诩的绅士精神,其实都是苏尘玩儿剩下的。

    月书脸上放出明亮的光彩,双眸感激地看着苏尘,口中喃喃道:“千川作渡,鸿羽成书,你容颜倾世,我韶华不负,苏尘,说得真好,我也祝福你,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人。”

    钱克清已经听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尘,苏尘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质,一次一次击穿他全部的认知。

    仿佛醉了似的,钱克清喃喃而语:“千川作渡,鸿羽成书,你容颜倾世,我韶华不负,苏尘,这是送给我的?”

    苏尘的眼睛,比潭水清澈,笑着摇了摇头:“不,送给你们。”

    苏尘也很诧异,自己身上,仿佛在慢慢融合钱克清的某些东西。钱克清激动地抓住苏尘的双手:“苏尘,我也送你几句话。”

    苏尘期待的眼神。

    钱克清语气徐徐:“苏尘,你是个小人!”

    苏尘勃然大怒。

    钱克清笑着继续:“真小人,真性情,真丈夫,真豪杰!”

    月书脱口接到:“真心英雄,自由自在做自己!”

    苏尘激动地甩开钱克清的手,在原地转了几圈,这几句话,他非常喜欢,是他这几十年完美的总结,想不到,钱克清、刘月书,两个古人,居然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唉,怪不得,人家是有情人。

    却忽然面向钱克清,调侃道:“老钱,月书这么好的姑娘,你要珍惜,不要又想娶妻,又想纳妾!你要真这么干,老子鄙视你,鄙视到死!”

    月书眸中,一抹阴霾闪过。

    钱克清愣住,不解地看着苏尘,好像没听清似的,重复了一句:“纳妾?我?”

    随即便看见月书慌乱的眼神,钱克清笑了,明白了月书若即若离的原因,便不屑道:“我不是苏东坡、苏大学士,虽然才华满天下,但走一处纳一处妾,而且始乱终弃,这样的人,本官赞赏他的才华,却鄙视其为人,你说得对,苏尘,喜欢一个人,当然要一心一意!”

    钱克清说完,挑衅地看着苏尘,好听的话,你会说,本官也会来两句,这些,当然都是跟你学的。

    苏尘却惊喜地看着钱克清,结结巴巴道:“你,你说苏东坡,你们,原来是宋朝以后的人!”

    “苏尘!”钱克清低声呵斥了一句,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了苏尘。

    苏尘住口,吐了吐舌头。

    月书眸中的阴霾一扫而尽,心中最后的疑虑荡然无存,眸中无比清凉,月书幸福地看着钱克清,又看了看苏尘,目光最后落在和嘉身上,露出了傻傻的笑意。

    钱克清没有把话挑明,要是挑明了,他就不是钱克清!他就不是古人!他只是傻乎乎地看着刘月书,脸上恬静,眼中温情。

    老苍头笑了,笑得傻不拉几。

    老苍婶儿也笑了,笑得像低配版的观音。

    穆尚香也笑了,笑得表里不一。

    苏尘没笑,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和嘉也没笑,抬头认真地看着苏尘,一本正经:“苏尘哥哥,我昨晚看了,我娘睡觉,不是脱光光的鸭。”

    “噗!”“噗!”“噗!”“噗!”“噗!”

    五口酒水,直扑苏尘面门。

    苏尘落荒而逃。

    当晚,众人都喝醉了,醉意,各不相同。

    苏尘醉得比较厉害,浑身像火炭似的,有酒精的作用,也有荷尔蒙的加持,躺在床上,不到半夜又醒了。

    口很渴,头晕得厉害,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中,有人扶起了自己,递了一碗水到手中,苏尘一饮而尽,随即又仰面倒下,嘴里含混不清说道:“谢谢啊,老苍婶儿。”

    忽然浑身一激灵,有人在解自己腰带!苏尘酒醒了一半,老苍婶儿,你可千万不能对不起老苍叔啊!

    我可不能保证能控制我自己!

    苏尘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手中有滑腻腻的感觉,随即睁开眼睛,眼前,是穆尚香醉眼迷离的脸。

    朦胧之中,一个“滚”字差点脱口而出。

    却猛然清醒,迷迷糊糊叫了一声:“老苍叔,别闹。”

    便翻身向里,又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