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18天前，下午22点43分，多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柯教授看着电脑里的最终方案，感觉一切都已经准备成熟。上次见面后，戴教授隔天就把一份实施计划发给了他。两人经过多次讨论，修改了其中的一些细节，最终得到了眼前的这份方案。方案既然拟定好了，接下来就该他好好考虑一下，要怎么把紫辰带到那里。

    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柯教授决定让柯旻也一同前往，以此来获得紫辰的信任。介于此，他开始有意调和与柯旻之间的关系。他一改往日家长专制的强势态度，对儿子的态度变得温和许多。这一变化无疑让柯旻感到十分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他还是欣然接受了来自父亲的示好。于是两人的关系有了明显的好转。

    当一切准备就绪，柯教授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他让柯旻出面邀请紫辰，说要带他们去参观一家朋友所在的研究机构。柯教授猜想紫辰不会拒绝。结果不出他所料，紫辰接受了柯旻的邀请。

    于是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柯教授带着两个年轻人开车驶进了国家生命科学研究所的大门。当他行驶到一栋白色的大楼前，柯教授停车说道：

    “就是这里！下车吧。”

    柯教授带着两人快步走进了大楼。一进大厅就看到了等候已久的戴教授。

    “柯院长，好久不见啊！”戴教授热情地伸手迎上前去。

    “戴所长，别来无恙啊！”柯教授也一副热情寒暄的样子。两人虽都不是专业演员，但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大学时的同窗，戴德文戴教授。他现在是这个研究所的所长。”

    “你好，戴所长。”两个年轻人有礼貌地问好。

    “这个是我儿子，这一位是他的同学。别看她年纪还小，可是我那里最优秀的学生。将来也是我重点培养的对象啊。”柯教授半开玩笑地说着，气氛显得一团和气。

    “名师出高徒啊！”戴教授随声附和道：“柯教授和我平常都很忙。好不容易才能安排见上一面。这次他特别提出要带上两个年轻人。这样看来，你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简单啊！”

    “年轻人嘛，总要多给他们一些机会。”柯教授笑着说道。

    “这样，因为时间有限，我先带你们参观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实验模型，然后再安排你们做一些体验性质的实验。你们觉得怎么样？”

    柯旻看了看紫辰，两人都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就先带你们去数字模拟演练室看一看。我猜那里的基因编程模型，你们年轻人可能会更感兴趣。”

    在戴教授的带领下，几个人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参观了两个具有代表性的实验模型。在这个过程中，戴教授刻意地问了紫辰一些问题，没想到紫辰的回答令他大为吃惊。也许在外行看来，这些回答算不上什么。但作为这些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戴教授非常清楚，要说出这样的见解必须具备相当深入的认识和了解。对于一个才进入大学的学生来说，掌握这种思维并不容易。就算是柯教授这样的人物，也很难跨领域有这样一番见解。

    可以说见到本人后，戴教授对紫辰的身份变得更加好奇。他认为这个女生很不寻常，甚至怀疑她可能有国外的秘密背景。为什么一些机密性的前沿课题，她都好像有所了解。更奇怪的是，她始终表现得非常平静。就好像这一切对她而言极其平常，没有必要大惊小怪似的。

    在戴教授的印象里，从来没有碰到这样的人物。更别提对方还是个十几岁的女学生。他越看对方越觉得疑惑，无论怎么分析都觉得她的表现极不合理。于是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搞清楚她背后的秘密。总而言之，决不能轻易放掉这样一个潜在的威胁。

    虽然戴教授的脑海一直思潮涌动，可他却始终表现得亲切有礼。午饭过后，他顺理成章地建议大家进行下一个步骤，去亲身体验一些有趣的科学实验。当他得到大家的许可后，便让人把紫辰带进了预先安排好的房间。柯旻则被他安排去了另一个不同的实验室。直到这时，他和柯教授才坐在紫辰隔壁的监控室里，开始了他们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紫辰被带入房间后，工作人员让她躺在一个外形有些像按摩椅的仪器上。

    “这是什么仪器？”紫辰一边躺下一边好奇地问道。

    “现在很难给你讲清楚，等体验完你就知道了。”工作人员笑容可掬地说着准备好的台词，一切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结果。

    “不用紧张，尽可能放松一点。”工作人员最后嘱咐道，然后随手按下了遥控器。只见一个黑色的大罩子从座椅背后慢慢升起，最终扣在紫辰肩部以上的位置。

    黑暗中，一股微电流经由大脑传遍紫辰的身体。她先是感到一阵酥麻，渐渐地，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接着没过多久，她的上下眼皮便不由自主地合在了一起。

    此时的戴教授正紧张地关注着事情的进展。他面前的检测仪上，原本快速振动的红色光标渐渐趋于平缓。脑电波频率显示在5-7Hz，状态趋于稳定，实验可以开始。

    戴教授对着声音输入器轻声说道：“紫辰……”

    他的声音从紫辰头顶的黑色罩子传出，经过调试的音质更加柔和。同样的，头罩里的音频捕捉器能将紫辰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完整地捕捉下来，并经过自动修复传输出去，以此确保说话者的每一个音都能清楚无误地传入监听者的耳朵里……

    32

    紫辰坐在一个空房间里，到处都是灰色的墙壁。没有门，没有窗。除了她，没有任何人。

    “紫辰……”

    一个声音传来，接着一个灰蒙蒙的人影从房间的一角走过来。

    “你是谁？”紫辰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话想对我说。”对方很自然地坐到紫辰对面。

    “我不明白？我有什么话要对你说呢？”

    “你心里有个很大的秘密。藏着这样的秘密，你是不是觉得很辛苦。”

    “你知道我有秘密？”

    “当然。我就是你心里的那个声音。这个秘密在你心里藏得越久，那个声音就会越强烈。即便你藏得再深，它还是会不自觉地冒出来，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它总是像发了芽似得拼命往出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理解你的感受。你完全可以说出来，这样，你就会轻松许多。”

    “说出来？”

    “是的，说出来。我就是你想要倾诉的那股冲动。你把想说的都对我说一遍，心里的压力自然就会减轻。”

    “可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就从舞会说起吧。关于那盏落下的吊灯，想想你都知道些什么。”

    “吊灯……”

    “是的。一盏落下的吊灯，你想一想，你当时做了什么？”

    “我当时很着急。眼看吊灯就要砸中他，我只想要救他。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在现实里，我从来没有那样做过。但我最后还是做了。因为那是最后的希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命。”

    “所以，是你让吊灯停在空中？”

    “是的。我努力寻找那种感觉，抛弃所有的怀疑和犹豫。我只相信一件事，我可以救他。结果我真的成功了。从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再是梦，而是现实。我原本的世界观，在那一瞬间彻底地崩塌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让吊灯……停在空中？”

    “这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可以慢慢说，比如讲一个故事给我听。”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要从我2岁那年说起……”

    33

    紫辰又一次倒转记忆的车轮，回到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场景里。实际上，她总是时不时就会想起那天夜晚所发生的事情。漆黑的夜晚，荒无人烟的公路，触目惊心的车祸，躺在地上的三个身影。

    如果故事仅仅到此结束，那么紫辰想必不会存活于世。然而命运给了她一个难以想象的转折，同时也开启了一段充满矛盾的人生……

    黑暗中，光明悄然而至，令紫辰毫无准备。她抬头寻找光源，却窥见一个巨大的光球在天空中时隐时现。

    光球很大，紫辰目测它与地面的距离起码有好几百米。只见光球在一连串的闪动之后最终定格为一颗光洁的白色球体。在苍茫夜色的衬托下，就好像月亮突然脱离轨道，飞到了离地球很近的地方。

    紫辰凝望着头顶的白色球体，心里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白光从球体底部射出。白色的光柱从天而降，把躺在地上的三个人都罩在一片月白色的光影里。紧接着，最小的那个身体开始慢慢飘起，并顺着白色光柱一路上升，很快就进入到球体里面。

    当白色光柱消失的一刹那，紫辰的周围也突然变换了场景。此时的她，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很难形容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既像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但却仿佛看不到任何的边界。

    紫辰还在思索，却忽然看见一个影像慢慢浮现在她的面前。这个影像中包含着两个个体。一个是她刚才看到的小孩，而另一个，她却完全不知该怎么去形容。

    看上去，他有着近似人类的轮廓，但外形却和人类有着天壤之别。你很难说清他的身体是由什么构成。那个身体周围微微发着蓝光。透过半透明的表面，你可以看见他的身体里面充斥着一些气体一样的物质。这些物质总是在不停地运动，时而分离又时而融合。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与人类相似的器官或组织。

    紫辰好奇地观察对方，但对方却好像看不到她，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情。在他的面前有一个椭圆型的透明容器，里面躺着被带上来的小生命。只见他原本站直的上身突然弯成了一个C形。接着，他的头顶长出一根根好似触须的东西。只见这些触须一样的东西慢慢连接在了小孩的身上。接下来，他开始像变色龙一样一波波地变换着身体的颜色。连带着和他连接的小孩也被一波波的光芒所笼罩。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几十秒。当他的身体停止变色，小孩身上所笼罩的光芒也随即消失。与此同时，小孩脸上的伤痕以及血迹全都消失不见，又恢复到原本干净可爱的模样。

    当光芒褪去，那些触须一样的东西便全都缩回了他的头顶。接下来，他抬起了一只胳膊，把手伸到小孩的胸口之上。他将食指向下弯曲，接着他的指尖变得越来越大，渐渐下坠成一个水滴的形状。当水滴最终从他的指尖脱落，便恰巧落在了小孩的胸口。只见那滴蓝色的液体透过小孩的衣服很快渗透进去，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几秒钟后，小孩的胸口开始上下起伏，口鼻处也有了呼吸。再后来，她那幼小的身体轻轻抽搐了一下，然后便安然地转身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他开始把头放得更低，身体进而更加弯曲。就在这时，原本还在观察的紫辰，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好奇。奇怪的是这股好奇并非针对这个神秘生命，而是针对容器里的小孩。紫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感染着她。就好像她小时候那样，总会无缘无故对很多事物产生无法抑制的兴趣。而这种强烈的感觉，她已经好久都没有体验过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紫辰永远也无法想象，两个不同种类的生命会以这样的方式亲近在一起。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交流，但紫辰却能感到一种无形的媒介正在连接着他们。她似乎能感到这个神秘生命正在探索小孩的梦境。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呈现出五彩斑斓的状态。一股股颜色各异的物质在他的体里肆意流淌。以至于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梦幻般的神秘光芒。

    正当紫辰沉迷于这梦境一般的画面时，神秘生命却突然抬起了头，并最终站直了身体。紫辰能感到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当紫辰这样想的时候，整个白色的空间突然就此消失。一时间，广袤大地在她的脚下赫然展开，放眼望去一览无余。

    有人来了。

    紫辰看到远处黑乎乎的山脚下出现了几点微弱的灯光。而那些光正沿着公路慢慢向这里绕行。

    当紫辰回头再看的时候，容器里的小孩已经不见了踪影。紫辰四处寻找，才发现她已经回到了地面，正躺在她父母的身边。

    当救护人员到达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小孩被小心地抱起。她的父母也被抬上了救护车。很快的，救护车闪着灯光快速离开了事故现场。过了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紫辰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神秘生命，只见他始终朝向救护车远去的方向一动不动。那一刻，紫辰心中又一次出现某种莫名的感觉。她突然十分惦念那个远去的小孩，她很想知道，那个小女孩日后将会如何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