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者:侯沧海商路笔记(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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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贵人饭局

    下午四点,陈杰接到新城派出所所长的电话。

    新城派出所和江南地产是警民共建单位。今天,新城派出所的上级单位在所里开座谈会,需要辖区的企业参加。所长亲自给陈杰打电话,让陈杰这个前警察务必参加,多给新城派出所说点儿有质量的好话。

    新城派出所的面子必须给,陈杰参加新城所的座谈会,晚上的饭局由侯沧海参加。

    五点钟,江莉给江站长又打了电话。江站长在电话里拉长声音道:“我这里有几个客人,要么一起,要么我们改天。”

    江莉听懂了弦外之音,道:“用不着改天,我们一起,人多更好玩。”

    “你们那边几个人?陈总的酒量怎么样?”得知副总经理陈杰来不了,江站长提高音量,不满地道,“既然陈总来不了,那还是改天吧。”

    江莉解释道:“侯总是总经理,陈总是副总经理。”

    江站长又道:“江南地产是不是瞧不起我,为什么侯总不到我的办公室来,派一个副职过来?副职见副职,正职见正职,这是规矩。”

    听到这个说法,江莉呆住了,半天接不上话。她绕开这个话题,道:“江站长,我们过来接你还是在餐厅会合?”

    江站长道:“你们过来接我吧。五点半。”

    侯沧海来到市采砂管理站,在楼下等到五点半,道:“江莉,你上去请一请。”

    楼上,江站长开着电脑正在看小说,见江莉进来,将页面调至最小,假装看文件。江莉招呼了两声后,他才抬起头。

    “江站长,我们走吧。”

    “侯总怎么不上来?”

    “侯总要开车。”

    “你们这么大一家房地产公司,怎么不请司机,还要老板开车。”

    江站长让江莉等了七八分钟,这才关了电脑,然后又去了一趟卫生间。下楼时,距离江莉上楼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侯沧海坐在车内,瞧见江莉陪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下来。他下车,主动上前握手,道:“江站长,你好。我是侯沧海。”

    江站长开玩笑道:“侯总好年轻啊,精力旺盛,难怪办公室都是美女。”

    第一次见面就开这种带色小玩笑,侯沧海迅速降低对江站长的评价。他没有将情绪表现出来,仍然热情主动地邀其上车。

    江站长看了一眼越野车,撇嘴道:“我还以为房地产老板都是大款,不是宝马就是奔驰,怎么还在开这种车?”

    “越野车适合跑工地,我们天天在泥里灰里,真不能用好车。”侯沧海曾经是机关干部,对机关干部的收入了如指掌。江站长这种科级干部,月工资不过一千多元,二十年工资都买不起一辆这种所谓的破车。

    江莉按照习惯,准备拉开后车门。

    侯沧海道:“你坐后面,江站长坐前面。前面是首长的位置,你怎么能乱坐?”

    江站长喜欢听这话,又开玩笑道:“我哪里是什么首长,我经常喊别人手掌好。”

    “手掌好”是高州比较隐蔽的玩笑话,是在特定环境下针对女性的特定笑话。侯沧海再次降低对江站长的评价,知道肯定能拿下此人。

    来到南州食府,大家在包间坐下,七八个年轻男女嘻嘻哈哈地进入包间。江站长拍着侯沧海的肩膀,大声道:“今天是江南地产侯总请客啊,侯总好客,大家也别客气。吃得不好,喝得不好,是不给侯总面子。”他不到一米七,拍侯沧海肩膀时得扬起脖子,一副得意扬扬的模样。

    服务员把菜谱拿了上来。侯沧海出于礼貌,将菜谱交到江站长的手上。江站长假意地推辞一番,还是接了过来。

    “南州食府有什么特色菜?”

    “前两页都是特色菜。”

    前两页皆为名贵菜品,比如长江野鱼、土团鱼等硬菜。江站长的嘴皮不停地翻动,报出一道道菜名。侯沧海听到名字就知道今天晚上的饭菜不便宜,幸好江莉准备了一箱好酒,否则晚上这一桌菜的价格将会高得烫手。侯沧海并不在意这点儿菜钱,只要顺利地将采砂场手续办下来。

    作为企业,常用这种方式以小博大。

    作为管理方,把许可证发给谁都是发,没有本质的区别,自然是懂事的企业、有背景的企业、资金或技术强的企业最先得到许可证。

    酒菜上席后,坐在主宾位置的江站长将客人介绍给侯沧海和江莉。这些客人大多是政府各部门年轻人,经济条件都一般,用不着处处求人,还担负着一定的管理职责,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他们聚集在一起,在侯沧海这个房地产老板面前轻松自在。

    机关工作的老油条们往往对这些老板更加尊重。一个人的力量和控制的资源成正比,老板们显然控制了更多的资源,比多数人都有力量。特别是在房地产和矿产领域,一些其貌不扬的老板往往手眼通天。

    “侯总,你应该到新区开发房子,跑到南城区搞开发是失策,南城区那边都是比较穷的人,你的房子卖不起价。当年是谁给你当参谋,完全是带着瞎子跳崖。”说话的人是在新区管委会工作的女孩子李红。她涂着红指甲油,嘴唇红艳。

    锁厂危房改造项目在市里闹的动静不小,这个开发区的女孩居然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肯定在单位地位不高。侯沧海没有解释在南城区修房子的前因后果,微微一笑,道:“我把这个工程做完后,肯定要来新区。”

    江站长道:“侯总,今天在场的人凡是要买你们公司的房子都要打折啊!我们算是团购,打几折?”

    这是一个很唐突的问题。房地产公司就算有关系户要照顾,也都是暗箱操作,从来没有人明目张胆地在饭桌上说这些事情。侯沧海敷衍道:“顾客是上帝,你们都是我的衣食父母,肯定优惠。”

    “侯总发了话,以后我们买房子有优惠,大家都得敬杯酒。”江站长便以这个话题为由,号召所有的人都来向侯沧海敬酒。这一轮下来,侯沧海喝了十杯酒。按照饭前说好的方案,今天江莉滴酒不沾,以便结账和后续服务。

    “侯总不耿直啊,只说优惠,没有明确说打几折?”江站长有意在朋友面前露脸,故意步步紧逼,不让侯沧海敷衍了事。

    侯沧海道:“我还没有到新区拿地,现在说打折太早。锁厂项目实实在在,如果江站长和你的朋友到锁厂项目来买房,打八折。”

    江站长不满地道:“打八折,和一般人没有什么区别。”

    侯沧海道:“七点五折,这个折扣很大了。”

    李红不停地撇嘴,道:“南城区的房子没有使用价值,白送给我我都不要。”

    江站长介绍道:“李红掌管新区管委会的财政大权,所有部门都要找她。侯总以后在新区办什么事情,李红绝对能帮得上忙。”

    听到这个介绍,侯沧海给李红敬酒。李红原本能喝酒,却故意不喝。

    经过前期一系列的事件,侯沧海得到了江南地产绝大多数员工的真心支持,树立起威信。江莉眼见这个肤浅的年轻女子在总经理面前拿腔拿调,恨不得一杯酒泼过去。

    侯沧海劝了一会儿,李红还是不肯端酒。

    江莉终于忍不住,端着酒杯笑嘻嘻地站在李红的身边。这是一个捅马蜂窝的行为,江站长如鲨鱼闻到腥味,顿时兴奋起来,道:“哇,原来江莉打埋伏杀腰枪啊。这样不行,要把刚才的酒补上。”

    江莉以前在歌厅工作过,劝酒是其长项,三言两语后,李红喝下了这杯酒。江站长为了给李红打抱不平,跳出来与江莉碰酒。随后,又发动在座的人与江莉碰酒。这一圈碰下来,江莉的肚子里翻江倒海,赶紧到屋外卫生间呕吐,免得当场出丑。侯沧海担心江莉出事,跟了出去。

    江站长今天算是饭局的组织者,这一桌子高档菜让他很有面子,格外兴奋。他见侯沧海跟着江莉出去,道:“侯总,你们两人好得让人羡慕,到卫生间都要一起,能不能稍稍分开一会儿。”

    侯沧海装作没听见,出了门。两个正主儿不在屋里,江站长以及他们的朋友们开始互相碰酒。

    在等江莉的时候,侯沧海在走廊里抽了一支烟。

    过了一会儿,江莉满脸通红地走了出来。她来时化了妆,此刻妆容已乱,应该是呕吐得厉害。

    “没事吧?”

    “喝得太急,全吐了。”

    “吐了会好受些。”

    “这些人素质太低。黄市长、海书记都没有他们官架子大。”

    “黄市长和海书记官大、地位高,用不着端架子装扮自己。你别在意这些,只要办成事,我们受点儿委屈算什么。”

    南州食府是环形结构,在另一端楼梯上,黄英和陈文军走了上来。黄英眼尖,道:“侯子在那边,进了包间。”陈文军道:“我过去找他。排骨明天要到高州,我们几个同学可以约起来喝一杯。”

    排骨名为全何云,是侯沧海、杨兵同寝室的同学。这一次他到高州主要是找陈文军办事,所以最先联系陈文军,暂时没有给侯沧海和杨兵打电话。

    在短短的时间里,包间里已经喝了四瓶白酒,气氛非常热烈。江站长有了几分酒意,正在大声地讲笑话。这时,包间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年轻人。

    “你找哪个?”江站长调门挺高,语气不友善。

    陈文军没有料到满屋皆是年轻人,闹得乌烟瘴气。他眼光扫了一圈,寻找侯沧海。

    李红认出了他,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结结巴巴地招呼道:“陈主任。”

    陈文军初到高州时担任新区管委会主任的助理,目前已经是新区管委会党组成员、副主任,分管财务、规划和建设,是新区管委会位高权重的实权派。今天上午李红因为报表出错,被陈文军叫到办公室里骂得狗血喷头。

    陈文军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见里面没有什么有分量的人物,便不准备敬酒,道:“侯总,麻烦动下步,我有事跟你商量。”他如今是领导一方的人物,做事有板有眼,很有分寸。他没有称呼“侯子”,用词用句颇为讲究,符合其身份。

    侯沧海和陈文军走出门,站在走廊里,低头耳语。

    江站长所在的市采砂管理站是市水利局的下属小单位,基本没有到市政府开会的机会,不认识在高州政界大名鼎鼎的陈文军,他借着酒意问李红,道:“这个人是谁?很牛啊。”

    李红吓得花容失色,道:“你轻声点儿,他是新区管委会的陈主任。”

    “什么主任?办公室主任,挺年轻嘛。”

    “新区管委会的副主任,我的顶头上司。”李红用敬畏的眼神看着走道上的陈文军,道,“他是黄市长的女婿。”

    李红开始后悔今天的表现。她在新区工作,与各类老板接触得多,知道这些老板关系网宽得很。她平时打心眼里觉得市水利局下属市采砂管理站是个没名堂的小部门,因此,看到市采砂管理站江二娃在侯沧海面前耀武扬威,产生了侯沧海也不行的错觉。等见到陈文军来找侯沧海,她立刻醒悟过来,自己刚才的表现有点过了,担心侯沧海在陈文军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因此忐忑不安。

    等到侯沧海进了屋,李红离开座位,举起酒杯,挺起胸,热情地道:“侯总,小李敬你一杯。”

    侯沧海和陈文军在走廊谈事之时,正在三楼走廊透气的海强书记看见了侯沧海,对秘书小周道:“今天巧了,侯总在二楼吃饭。等会儿,你代表我去敬杯酒。他做锁厂有功,应该鼓励。”

    包间里,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李红问道:“侯总,你和陈主任很熟?”

    侯沧海道:“有工作往来,关系不错。”

    陈文军在李红面前是个大人物,却管不到江站长。江站长脑子转了几圈,断定侯沧海和陈文军不应该有特殊关系,所谓“关系不错”应该有水分。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人推门而入,手里握着酒杯。有了前一次经验,江站长没有高声问话,等着来人自报家门。桌上一个来自南城区政府的年轻人急急忙忙站起来,脸上堆笑,恭敬地打招呼道:“周科长。”

    周科长朝年轻人点了点头,来到侯沧海的身边,道:“侯总,海书记在楼上吃饭,他看到你也在,让我过来敬杯酒。”

    陈文军虽然是黄市长的女婿,毕竟只是新区管委会领导,不是市领导。海书记则是南城区委书记,又是市委常委,身份尊贵。江站长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房地产老板居然能让海强书记派身边的科长来敬酒。

    侯沧海和周科长碰杯后,道:“海书记那边是否方便,我去敬杯酒?”

    周科长道:“海书记在陪省电信局张局长吃饭。”

    侯沧海道:“省局张局长也来了?”

    周科长道:“你认识张局长!既然认识,上去喝一杯。我们那桌只有五个人,除了南城区的就是省电信局的。”

    侯沧海转头对江站长道:“江站长,海书记在楼上,我去敬杯酒,耽误些时间。”

    江站长脑袋有些发蒙。最初看到市水利局张局长的签字后,他意识到这是张局长踢过来的皮球,不免对侯沧海有几分轻视。他没料到这人居然和市长女婿、海强书记都有关系,自己今天晚上的做派明显不自量力。等到侯沧海和周科长出去以后,江站长如霜打的茄子,焉了下来,暗恨:“张局长太狡猾了,不敢得罪人,让我来顶雷。”

    屋里的气氛冷了下来,大家纷纷向江莉询问侯沧海的来历。江莉开始端架子了,一概不说。

    夜里十点,饭局结束。饭局是以江站长的意气风发开始,又以江站长如霜打的茄子一样结束。在场之人全都喝了酒,喝得还不少。十几个人站在门口,准备离开。

    侯沧海抱歉地道:“江站长,我喝得有点多,实在不能开车。我给你叫一辆出租车。”

    今天,陈文军和海强书记的秘书无意中轮番进入包间,强势灭掉了江站长的气焰,这有助于下一步开展工作。但是,压制江站长不是目的,目的是让江站长为自己办事。所以,侯沧海还是很客气。

    江站长喝了酒以后最初是兴奋,酒劲儿真正上来后,慢慢变得压抑起来,点了点头,同意叫出租车。

    平时的出租车挺多,今天等了好几分钟仍然不见踪影。这时又出现了几个人,陈文军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一个年轻人,再后面是黄英以及她的父母。今天是黄德勇夫人的生日,一家人和秘书悄悄出来吃顿饭,没有惊动其他人。

    黄德勇是市长,很多人打破脑袋想要进入其私人饭局。可黄德勇在这方面律己甚严,一直没有给人以可乘之机。所以,能参加黄家私人饭局的人寥寥可数。

    陈文军瞧见等车的侯沧海,慢下脚步,对黄德勇道:“爸,你今天想打双扣,侯沧海是计算机脑袋,双扣打得好。他不是高州这边的人,没有关系。”

    黄德勇点了点头。

    一辆商务车开来,停在南州食府前。商务车没有停在正门口,而是停在前面的阴影处,很低调地隐在黑暗中。

    陈文军与侯沧海耳语几句后,快速离开。

    侯沧海将江莉叫到身边,安排她叫租车送江站长回家,然后紧跟陈文军的脚步,最后一个上了商务车。

    陈文军与侯沧海说话之时,江站长便将注意力放在“黄市长女婿”的身上。他跟随陈文军的目光,瞧见了平时在电视里经常见到的黄德勇市长,随后又瞧见了侯沧海钻进了那辆商务车。

    看到这一幕,江站长彻底石化了。他最初以为侯沧海和陈文军关系一般,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侯沧海和黄德勇一家关系非常密切。张局长应该并不了解侯沧海的背景,胡乱踢了皮球。江站长此时决定要把采砂场之事办得尽可能漂亮,搭上侯沧海这条船。

    今天晚上这一场都是偶遇,侯沧海没有刻意安排。但是在偶然之中有必然,原因在于南州食府是高州最有品位的餐厅。而且凡是有新餐厅开业,大家皆有尝鲜之心,这个心态在高州特别明显。

    凌晨三点,侯沧海回到家。

    宿舍里飘着红苕稀饭的浓郁清香味,桌上还留有字条:“晚上肯定喝了不少酒,别让肚子空着,喝点稀饭。”

    纸条上是任巧的娟秀字迹。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侯沧海与张小兰确定恋爱关系以后,一直回避任巧。而在与张小兰确定关系之前,他对任巧更是敬而远之。原因很简单,他不想招惹对自己上心的任巧。

    在锅前站了好一会儿,侯沧海还是盛了一碗稀饭,慢慢地喝着。他翻看了手机短信,有一条是张小兰在两小时前发过来的:“我站在窗边能看见一株古树普洱,古树普洱据称是茶中贵族,历史悠久,下午喝了一小杯,味道如何,我品不出来。”

    第二条是在半小时前发来的:“注意安全,这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初步确定恋爱关系便分开,除了数次亲吻以外,没有更深的接触。与一般恋人关系相比略为不同,两人通话时,往往以危房改造项目为主要话题;发短信时,则发一些日常生活的片断。

    “才回来,累了,晚安。”侯沧海回了信息,然后洗澡睡觉,进入与张小兰相遇的甜蜜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