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者:侯沧海商路笔记(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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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以小博大

    侯沧海和张小兰面对面地互相打量。这一刻,两人很奇妙地变得陌生起来,是熟悉的陌生人,也是陌生的新情侣。

    “我怎么觉得,我们这是谈了一笔用工合同,而且还有试用期。这和我想象中的爱情不一样。”张小兰终于将积郁许久的浊气吐了出去,如吃了罗汉果一样舒畅,发出小女孩式的抱怨。

    “你想象中的爱情是什么样子?”

    “琼瑶小说里的模式,大家不工作,天天谈恋爱。谈得死去活来,还要大吵大闹。”

    “那不是现实生活。现实生活中的爱情平淡无奇。对了,你长得还算如花似玉,为什么大学没有谈恋爱?”

    “我也想在大学谈恋爱,据说在大学里谈恋爱很爽。进了大学之后才发现,大学男生都是小毛孩子,我找不到感觉。左拖右拖,把自己拖成剩女了。现在还要由我主动向你表白,捅破这层窗户纸,太不公平。我都没有尝到有人拜倒在石榴裙下的滋味。”

    与谈工作时的董事长张小兰相比,现在的张小兰是个话痨。由于母亲是话痨,侯沧海并不讨厌话多的女孩子,相反还有几分亲切。眼前这个女子居然成了自己的新女友,不是情人,是正式女友,这让侯沧海感到世事神奇,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侯沧海脑中数次涌起熊小梅的形象,每次熊小梅的形象涌现出来,都会在他心上捅几刀。流血就流血吧,生活还要继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董事长,新女友。

    “看什么?难道不认识吗?我们以前也天天在一起。”

    “感觉不一样了。以前是面对董事长,公事公办。现在是看女朋友,角度不一样,欣赏点不一样。”

    “你觉得我长得漂亮吗?和那几个人相比?”

    “你是唯一的张小兰,我不会将你与任何人比较。”

    平时说话经常让人生气的侯沧海居然会说甜言蜜语,水平还不低,这让张小兰发现了另一个全新的世界,撒娇道:“你从来没有评价过我的容貌,我漂亮吗?”

    “这还用说,肯定漂亮,否则我也不会和你谈恋爱。换个说法,如果你不够漂亮,我会说那我当你的哥哥吧。”

    “你真是花心大萝卜,不过是个真小人,不是伪君子。那你具体谈一谈我哪里最美。”

    “从我看得见的地方来说,你的侧脸轮廓非常漂亮,牙齿很美。”

    这句话说得很暧昧,张小兰扬起手,准备打侯沧海。手扬到半空,又放下来。今天才捅破那层窗户纸,她还不习惯身体接触。她突然想起室友韦苇对自己糯米牙的评价,脸红了起来,红得如天边的朝霞。

    如果不是爱情突然降临,在一大恶人的威胁下,煤矿这间小屋必将摇摇欲坠。爱情突然降临,让这间昏暗的小屋变得无比温馨。

    张跃武睡了一会儿,醒来方便以后,见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便走了进去。

    “你们还没睡觉?”张跃武见女儿和侯沧海在一起聊天,没有特别在意。

    侯沧海微笑道:“张总,喝一杯。”

    在以前,张总就是张总,但是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若是发展得顺利,张总会变成岳父。

    “这个时间点喝酒,睡在床上特别难受,算了,年龄不饶人了。兰花花明天什么时候走,谁送?”

    “我送小兰。”

    这是侯沧海第一次称呼张小兰为“小兰”,张跃武没有听出这里面的细微差别,而张小兰心里则美滋滋的。

    “张总,你以前创业的时候遇到过特别艰难的时候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掏出来都是连血带泪。我第一次遇到工伤事故时直接傻掉。当时两个工人从楼上摔到我的脚边,血肉模糊,我做了半个月的噩梦,总觉得裤腿上有脏东西。生活还要继续,该做的事还得做。这个社会非常现实,不会因为你被吓住而格外开恩。”

    “你与黑社会发生过冲突吗?”

    “做工程回避不了这种事。为了利益,谈判、妥协,实在不行就开打。”

    “一大恶人劣迹很多,我不想和危房改造工程牵连在一起。”

    提到“一大恶人”几个字,张小兰心里一紧。

    父亲走后,两人四目相对,继续甜甜蜜蜜地聊天。

    临分手时,侯沧海将张小兰送到房间门口。张小兰打开门,没有开灯。侯沧海上前一步,握住张小兰的纤纤玉手,将其拥在怀里,低头吻了过去。嘴唇碰到一起时,张小兰双腿发软,站立不稳,只能靠在墙上。最初接吻时,她很被动地回应对方,觉得接吻也就是这么回事,没有传说中那么美好。随着浅吻变成深吻,张小兰渐渐迷失了,脑袋开始昏眩。

    侯沧海只觉得有一股强烈的欲望从身体和内心深处涌起,这种欲望并非全然是身体的欲望,还有一种灵魂的欲望。

    “这是我的初吻。”

    “我知道,水平很差。但很真诚,我能感受到。”

    “你要爱我。”

    “我们要互相珍惜。”

    这一夜,张小兰整夜做梦,梦里都是在与侯沧海拥抱。

    早上,侯沧海亲自送张小兰回江州。越野车进城后,张小兰温柔地说道:“我看一眼工地再走。”

    越野车发出欢快的呻吟声,转了个弯,前往工地。在工地门口,公路边站了一群人。公路上出现了一个大沟。沟里的自来水管爆掉了,一大股水冒了出来,将大沟填得满满的。

    侯沧海看了现场,得出结论:“人为破坏,恰好切断了进厂的路。”

    张小兰紧张地说道:“一大恶人下的手?”

    “我让陈杰给市、区两级政府分别做报告。其他事情,等我回来再处理。”侯沧海给陈杰打了电话以后,掉头而行。

    刚刚捅破了爱情这一层窗户纸,原本应该是处于甜蜜期,断路事件却让张小兰心里沉重如山。

    来到江州,侯沧海吻别了张小兰,匆匆返回高州。

    越野车越走越远,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笼罩在张小兰的心头,无法排解。作为富二代,她比同龄人见识更多,虽然柔肠百转,却懂得大是大非,没有给正在处理危机的男友添麻烦。

    侯沧海开车很稳,没有因为工地有事而加快速度。他按照正常的速度在山地里穿行,顺利到达高州。

    锁厂工地前的断路处,自来水公司的人正在抢修,有不少闲散人围观。几辆运材料的大货车被阻于断路处,司机们在附近茶馆喝茶、打牌。

    如果是一大恶人捣乱,不会仅仅挖断公路。侯沧海做出判断后,在茶馆要了一杯茶,注视着断路处,静等幺蛾子飞起来。他在等待幺蛾子的时候,心思渐渐回到昨夜的口唇相依,心中顿觉甜蜜。

    半个小时左右,一辆货车的轮胎突然燃烧起来。司机们扔下茶杯,奔了过来,找来水桶想将大火浇熄。无奈火势极猛,短时间内已经形成燎原之势。人们只能退到一边,眼睁睁地观望大火烧车。

    赶来的消防人员将火扑灭。货车变成了一堆废铁,散发出浓浓的焦煳味。

    公安人员面对被烧成焦炭的汽车不断地摇头。以高州现有的技术力量,没有办法从烧焦的残留物中得到人为纵火的物证。货车燃烧处恰好在视线盲区,没有人看到大火是如何燃烧起来的,包括恰好在现场的侯沧海。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火势如此迅猛,一定有助燃物。

    下午,自来水厂将水管修好。锁厂工地出了一台挖掘机回填水沟,暂时恢复了通行。为了不影响白天通车,工地准备晚上再铺水泥。

    修路原本是市政部门的事情,只不过市政修路要走程序,要几天时间才能将路修好。为了节约时间,侯沧海直接让蒲小兵派人修路。

    蒲小兵指挥老工人修路之时,一个穿西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来到江南地产办公室,自称是张德勇的助手,要求见侯沧海。中年男子挺有礼貌,被保安拦住后一直保持微笑,没有埋怨。他强调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侯沧海商量,请办公室人员务必打电话。

    杨莉莉听到“张德勇助手”五个字,立刻想起穷凶极恶的疤脸人,胆战心惊地给侯沧海打电话。

    张德勇助手见到从外面走进屋的侯沧海,礼貌地说道:“鄙人姓乌,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乌三。我是张德勇的助手。苏希望借了两千万,拍屁股跑了,我们公司如今只剩下一口气,还请侯总高抬贵手。”

    侯沧海道:“有话直说,不用绕弯子。”

    乌三将一套复印件递到侯沧海面前,说道:“我们公司是小本经营,主要业务是帮助中小企业运转资金。银行一般都不正眼瞧中小公司,向来不贷款给中小企业,民营企业更是备受歧视。做生意,谁都有资金短缺的时候,我们公司这些年帮助了不少缺钱的中小企业,得到了中小企业的信赖。这一次苏希望从公司借了两千万,卷款逃了。追不回这笔钱,公司只能垮掉,请侯总救命。”

    侯沧海平静地说道:“我们公司也是受害者。”

    乌三道:“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希望侯总支持。苏希望剩下的工程由我们接着做,保证高质量完成任务,这些年我们帮助了不少企业,包括一些建筑企业。现在我们公司有难,他们都很踊跃地想要回馈我们。我们把工程做完,不管多少,总能赚点儿钱,减少公司的损失。”

    乌三的一番话表面上听起来合情合理,可是真要让代表一大恶人的张德勇公司插手江南地产,必将带来巨大的风险。侯沧海不能稀里糊涂地承担这种风险,更不能心存侥幸,回道:“苏希望公司违反了合同,我们已经依法解除了与苏希望公司的合作。目前,苏希望公司和危房改造项目没有任何关系。我建议你们公司赶紧走法律渠道,尽量拿回投资。”

    乌三皮笑肉不笑,道:“苏希望欠了我们的钱,我们接苏希望的工程,天经地义。我们公司是由全体公司成员流血洒汗建起来的,如果侯总不能体谅这一点,一群破产的人肯定会狗急跳墙。我真担心他们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到时我们也管不住。”

    侯沧海针锋相对地说道:“锁厂危房改造工程是市政府的民心工程,党委、政府、人大、政协四大班子都来看过。而且,锁厂三千多名工人眼巴巴地想要住新房,他们不希望工程出现波折。这两条重如泰山,迫使我们只能按法律办事。”

    “侯总是外来户口,不了解高州的情况。我把意思表达清楚了,侯总不给面子,那只能江湖上见了。”

    乌三离开了锁厂,与张德勇一起前往乌老大的家。

    两人忐忑不安地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他们原本以为江南地产是一只肥羊,没料到却是一只刺猬。

    老大的书房门一直紧闭着。一个小时以后,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打开房门道:“你们进来。”

    走到中年人洪虎的身边时,乌三紧张地问道:“虎哥,老大要说什么?”

    洪虎摇头道:“两千万啊!”

    书房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个书架和几排书,却散发出强烈的危险感。桌、椅、书架本身没有危险,危险感来自坐在桌子后面的干瘦中年人乌有义。说是中年人并不准确,应该是接近老年边界的中年人。

    乌有义的头发又粗又硬,满脸皱纹。两条刀伤混在皱纹中,几乎让人无法分辨。他的眼睛微微凹陷,不看人时,两眼白的多黑的少,有一股睥睨四方的气势。看人的时候,眼睛立刻变得黑白分明,目光锋利。

    乌有义低垂着眼帘,没有瞧进屋之人。

    屋内只有一把椅子,乌三和张德勇只能站着。老大没有说话,两人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乌有义抬起头,道:“苏希望那笔钱有什么麻烦?”

    乌三小心翼翼地观察乌有义的神情,道:“苏希望两口子跑路了,搜遍高州,都没有找到他们。”

    “要跑路,肯定不能让你们找到。你们是猪,苏希望不是。”乌有义的长眉毛轻微抖动。

    乌三小心翼翼地道:“叔,这次我犯了错,把钱借给了苏希望。”

    “你是从银行出来的,懂得控制风险,这才让你做这事。”乌有义用白眼仁望着远房侄子。

    “苏希望借钱的时候就知道还不起这笔钱,我被他骗了。”

    “钱是你贷出去的,不怪张德勇。两千万,这个大窟窿你要填。怎么填,我不管。”

    “要想把钱追回来,只能找与苏希望合作的公司,有两家可以宰,一家是岭西的王沟煤矿,一家是高州锁厂危房改造工程。王沟煤矿井口被封,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开。我也去试过,根本找不到门。唯一可以追钱的是危房改造工程。”

    “危房改造工程是政府工程,你怎么追钱?”

    “不管是不是政府工程,我们只是拿回自己的钱。”

    进屋后,一直是乌三与乌有义说话,张德勇如一根木头一样站着,不说话。对外时,乌三名义上是张德勇的助手,可在内部体系里,乌三层级明显比张德勇高。

    张德勇长了一副凶相,在外面很能吓唬人,但是在大哥这里,这张脸成了摆设,被大家无视。

    “你们笨得像猪,说是猪都是对猪的侮辱。要论以小博大,煤矿至少值两三个亿,会源源不断地下蛋。锁厂有三千多个下岗工人,正找不到蹭痒的地方,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臊。”乌有义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两个手下,又道,“煤矿的事先不说,先说说危房改造工程遇到了啥麻烦?”

    乌三不敢说假话,道:“江南地产总经理侯沧海油盐不进,从一开始就不给面子。”

    听到这里,张德勇再也忍不住了,道:“我去江南地产办公室,脏话没有说一句,尽量和乌三一样,那个侯沧海很狂,拿着钢笔的笔尖对着我的眼,说要把我的眼睛捅下来红烧。乌三让我以德服人,我没有还手。”说话时,他的刀疤上下抖动,上面的脸在笑,下面的脸在哭。

    “钱必须拿回来,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煤矿你们不要去了,我自有安排。”

    做生意有赚有赔,乌有义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发话让乌三必须把本息弄回来,是因为乌三这两年办事顺风顺水,顺利得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早就忘了江湖风险,该让他吃吃苦头!既然江南地产总经理是刺头,应该是一块很好的磨刀石。

    乌三和张德勇灰溜溜地出了门。

    乌有义盘腿坐在椅子上想了许久,决定让方铁头前往岭西,争取借苏希望的事拿下王沟煤矿。这两年煤价暴涨,他一直想弄个大煤矿。这一次利用苏希望卷款的由头运作一番,有可能成功。他在脑中找出邻省关系人的名字,打过去问候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