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NR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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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与过往作别

    依旧是庸碌的一天,我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迈上一个又一个台阶。楼道昏暗,声控灯也不知坏了多久,借着手机的光,那些转角处落满灰尘,结上蛛网的各式杂物,显得更加阴森可怖。初来时会联想一些妖魔,后来只觉得,它们怎么会想来人间呢。

    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出租屋的房门,沉闷的空气袭面而来,不大的窗户慷慨地接入一点城市的繁华,让这里显得稍稍明亮一些。

    绕过好些天没有收拾的折叠桌,走向床铺,重重瘫倒在那不算柔软的棉被上,看了一眼手机,确认没有什么新的工作消息,眼皮才安心地不再抬起。

    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零点——我的睡眠质量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此不堪,才睡了一小时出头,就好似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匆匆醒来。盯着手机的息屏,看着星期四一分一秒地变为星期五。

    若是在学生年代,我应当是会有些欣喜,那个时候,我还有习以为常的双休。但在这个年纪,无论是双休,还是节假日,只要上面有需求,什么时候都可能是工作时间,尤其是这两年,大环境不好,没被优化掉已经算是万幸了。

    简单地弄了一些吃食,再收拾一下积存的垃圾,便又到了窗前发呆,思考人生的时间。远处闪烁的灯光,象征着城市的繁华,对于一些人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而对于我来说,今天算是结束了。

    那个谈天说地,自视超然物外的少年,应该不愿承认,十年后的他,会是如此模样。没什么人生目标,没什么人际交往,没有特别的爱好,没有坚持的梦想,不喜烟酒,不谈车房,不顺人潮,不入爱河,得过且过地,虚度着作为成年人的每一天。我早该料到的,当生活变为生存,世界就大不相同了。

    每次的惆怅大抵都是类似的内容,同样相似的,是我第二天还是得面对上司,客户,同事,还有匆匆而过的,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们。仍是要带着种种埋怨,走入属于我的,避无可避的循环。

    待到困意再次强烈,我立即开始躺下数羊,不知何时起,疲累已经不足以促使睡眠的到来,如果错过这个时机,可能又会是几个小时的辗转反侧。到了如今的年纪,睡眠的重要性已再了解不过,我可不想成为某个悲哀新闻里的主角。

    这次倒是没费多大功夫,我的意识很快便与现实暂时失去了连接,灵魂顺利摆脱身体的囚笼,得到短暂的放松。但很可惜,这本来安稳的睡眠,在不久后,就被不请自来的陌生来客结束了。

    起初是一道猛烈的强光突兀地在前方射来,我捂着眼睛,然后眨巴着适应强光带来的不适,在我勉强能够望向光芒的来源时,空气中开始浮现泛着绿色的微弱光点,然后慢慢地,一个纤细的人影逐渐在光芒之间,从模糊到具体。

    我无法看清它的面庞,但看那齐腰的长发和纤细的身材,故将之称作为“她”。她具有人类的大致外观特征,周身沐浴在白光和绿点之间,有着难以描述的威严和一种微妙的,令人心安的感觉,在不同的文化体系中,她可能会被称作天使,仙子之类的,但名称什么的都无所谓了,我隐约知道,那是可以改变人生走向的存在。

    “您想要离开现在这样稀松平淡的日常吗?”她是否真的开口我并不清楚,那令人心安的声音直接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我贫乏的语言不足以描述当时的感受,只觉得所有的疲惫都被消除,生理上的,心理上的,整个人的灵魂似乎都得到了净化,某种意义上,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超然物外。

    “当然。”我下意识地回答,根本没有在意什么家人,朋友,社会关系之类的。我的确期望有一段不一样的人生际遇,如我年少时想象的奇遇冒险那般,或者照搬某些作品里的传奇人生也行。总之,不像现在这样就行。

    从事后的角度来看,我显然在一定程度上被影响了自我意识,那种逃离目前生活状态的情绪虽然一直存在,但被她极致地放大了,以至于我做出了毫无考量的回答。

    即便我并有多少社会关系,但终归在这个社会网中占据着一个节点,我的突然离开,总会有一些人怅然,有一些人悲伤,这是我不愿看到的。何况这个看似神圣的存在,谁知道会把人带入天堂,还是烈狱。

    我还不知道,自己将会为这个草率的决定付出什么。

    她对我果断的回答毫不意外,微微张开双臂,缓缓飞来,周身的光芒更甚,似乎还有无数的光屑开始飞舞——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我的双眼根本无法直视愈发强烈的光芒,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她轻轻地抱住了我,单身至今的我从未接触父母亲族之外的怀抱,那份温暖与柔软本该让我小鹿乱撞,但当时我完全处于一种空灵的状态,整个人与世俗的情感再无纠缠。

    若是就这样离去,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在意识消失的最后,我眼角有些湿润,不知是因为难以忍受的强光,还是感受到的那一丝为数不多的,幸福的感觉。

    从那天后,我来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自此日起,我开始了,生命的下半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