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挽郎
“米哥儿,太辛苦了。”二姨娘怜惜道,“你去后堂歇息一会儿吧。”
“是。”
已经磕头嗑了百余个,石米早已觉得脊背酸楚,况且,给不认识的人磕头,他也确实不喜欢。
见石米转身离开,严秀也踮着脚,悄悄跟在后面。
严正宽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气冲冲地,快步将她拉出祠堂。
不断回头望向石米,严秀挣扎道,“爹爹,你弄疼我了。”
出了祠堂,严正宽将她带至角落,拍了拍胸口,压了压火气,教导道,“秀姐儿,你在那磕头作甚?”
“米哥哥在磕头,我当然要陪着他一起磕头。”严秀理所当然回答道。
“奶奶个熊,那个叫家属答礼,你又不是石家人,凑什么热闹?”
“我怎么不是石家人?我迟早是米哥哥的媳妇。”
见女儿理直气壮,严正宽气的胡子气得飞起,“矜持,女儿家要矜持,懂吗?”
“矜持?”
“就是不要,人家不要,”粗犷的严正宽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来,“你要欲擒故纵。”
“我不。”被宠坏的严秀,突然“咯咯”笑道,“爹爹,您说米哥儿,是不是太矜持了?”
满脸无奈的严正宽,自然是喜欢米哥儿的,但自己曾和石兄提过几次婚事,都被对方打岔绕开了。
他担心米哥儿并不中意自己的心肝女儿。
“你要理解男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红着脸的严正宽,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女儿说这些,确实,她更需要一个母亲的教导。
“不,我喜欢米哥儿,我就是要在他身边。”
“奶奶个熊。”严正宽抬起大手。
“打,你打吧,”严秀挺直身板,将脸送过去,“反正母亲在天上看着呢。”
“唉。”
长叹了一口气,严正宽哪里舍得打自己唯一的嫡女。
……
后堂。
“少爷,不好了。”
胡三匆匆跑来,吵醒了已昏昏入睡的石米。
“大惊小怪,何事惊慌?”
“挽郎在西花园打起来了。”
“这么热闹?走,看看去”喜欢看热闹的石米立刻变得精神抖擞。
带路的胡三拾起一根烧火的木柴棒,“少爷,我们不喊些护院来吗?”
“一个给死人唱歌的少年郎,我还怕他不成?”
“可不是一个,是十几个人。”
“十几名挽郎?”
“是的,之前约定的是中京有名的少年才俊李进士,可附近临东、下昌,丽州……官宦人家的少年郎两天前就启程赶来了,这些人都不满意了,打起来了。”
“一个给爹爹唱挽歌的活儿,也这么抢手吗?”
一边加快脚步,胡三一边说道,“少爷这就不知道了,我朝宰相谭大人,也是因为在皇帝登基前,给皇帝的嫡母做过挽郎,才平步青云。”
“我石家岂能和皇家相比?”
“前朝的李太师,隔壁那老爷子,只是给知府的祖父当过挽郎,十五岁就中了进士,二十一岁便中了举人。”
“哦?”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胡三口若悬河,“谁不想让我们石家欠下他一个人情?”
“胡三,我之前没发现,你肚子里还有这么多墨水。”
“公子取笑了,我也是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讲的。”
……
“滚。”
“松手,石家早和我约定好了。”
“我可是从临西城骑了一天马赶来的。”
“啊。”
“血,你们这些粗鄙的乡下人。”
“你们知道我爹爹是谁,放下你手里的花盆。”
……
靠近西花园,里面的争吵声、打骂声、求饶声……便已传出来。鬼鬼祟祟的贴着墙靠近,“嘘。”
“少爷,我将门反锁了,我怕他们出来闹事。”
竖起大拇指,石米面带诡异的笑容,低声道,“搬梯子来。”
胡三就近搬来一架修剪树木用得长梯,架在墙边,为石米扶好,“公子。”
二人爬上梯子,隔着石墙探出头,发现十几个人头发零乱,伤痕累累,已扭打成一团。
碎花盆、碎瓦片散落一地,花草都已被踩死,树木也被压弯。
“你松手。”
“你先松。”
“抓你的不是我,是那个最丑的。”
“说老子丑,老子要把你打成瘸子。”那挽郎抓起一片碎瓦,就向另一人的腿砸去。”
“啊……那是我的腿。”
“你咬我做什么?属狗的?”
“是你先撕破我裤子的。”
“我砸死你。”
“石家老爷送葬必须由我来,你等石家公子吧。”
众人已乱成一团。
“公子,我去喊护院来?”
“现在的读书人,我喜欢,”石米在墙头上杵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别着急,让瓦片再飞一会儿。”
“这砸的可是石家的东西。”胡三心疼道。
“碎碎平安。”
直到众人都打累了,石米觉得乏味了,才挂着礼貌的笑容,在墙壁上打招呼,“诸位兄台,还有能喘气的没?”
一个体格健壮、仍有点力气的挽郎,见石米面容姣好,“你个小白脸,又是哪里来的挽郎?”
“在下石府的主人。”石米拱手道。
“石公子,在下不能给你见礼了。”
见那男人,仍被其他人抱住手脚,躺在地上,石米贱笑道,“别客气了,都是读书人,何必拳脚相向呢?”
没人回答,都知道石米在明知故问。
“大家何必伤了和气,跟大家说个消息,”石米指向隔壁,信口开河道,“那面李老爷子身体已经不行了,尉迟府的老太太这两天也快了,大家散了吧,还有下次机会。”
众人一听,是太师府和驸马府的两位大人物,岂是石家商贾之家能比的?
于是,又做回翩翩公子,挽郎们整理头发、衣服、伤口,陆续的四下散去。
伤轻的先离开了。
伤重的捂着流血不止的头颅,还有的拖着残疾的腿。
“我大梁男儿的上进心,真是可歌可泣。”石米赞叹道,脚下一滑,摔下木梯。
“啊。”
一位布衣公子将石米扶起,“石公子,没伤着吧?”
阿谀奉承的人石米见得多了,拍拍屁股,并未理睬,便径直回祠堂。
“可是挽郎出问题了?”身后的布衣公子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