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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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军文

    自从我正式打出旗号之后,各地藩镇的书函如雪花般铺天盖地的送来,当然是没有韩建的信了,被蒙在鼓里的李茂贞倒是有信到,文中多是泛泛之谈,大赞颖王继位于国之社稷中兴裨益,寥寥看过几封后,即转给近侍代劳,直到河东晋阳来信才重又引起注意。

    第一封乃太子哥哥亲笔手书,泱泱几近千言,于兄弟之情大书特书,字里行间莫不透着相思的凄苦。文中提及长安旧事,亦是勾起我压抑胸中深处的思乡情,原以为那些幼时往事早流逝在颠簸逃亡的夏州路上、云州城内,甚或是于算计刘仁恭之时,自己怎也不相信今日再被提起,竟依旧是刺心拔骨般的痛,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坚强都是假的。一页页,一遍遍,反复读着太子信中的故事,我的思绪仿佛也回到了乾宁中,积善殿,御花园,继而是父皇的严厉呵斥,母后的病榻护侍,想及至此,在面前飘荡已不仅仅那几张纸片,还有自己不觉间绝堤而出的泪水,一滴滴打落在纸上,浸湿了团团字迹。看着纸上的水渍渐渐扩大,彼此联成一片,我一时掉入了回忆的痛苦深渊,拿着信纸愣愣的站在案前。

    边上的侍者和紫兰殿内的亲兵因着我的异常举动也是不知如何是好,诺大的殿堂少了平日的热闹,犹如寒冷的冰窖般沉闷,人们刻意压低的喘息声反而被无限的放大,显得又为刺耳。

    “王兄,王兄!”李彝超年少性急,最是耐不得这种寂静,推了我的左臂几下,轻的更像是在***。

    他的轻微举动于我却是大有益处,顿时把我从苦海中拉了回来。看着四周因我的反常而手足无措的众人,我歉意的报之一笑,即带过尴尬,又适时缓解一下胸中苦闷。诚然,自己的往事还是留待闲暇独自回味吧,实无必要拖累他人。

    李彝超搔头赧笑道:“王兄,可是好些?刚才吓坏臣弟了,还望王兄赎罪。”他现在的身形早就超越过我,日渐粗壮的体格已显蛮族狂野的端倪,我与他搭话亦要微微仰头。

    自我称王后尚与我未生隔阂的只剩下李彝超、赫连易这些番族武人,而大多数像杜荀鹤、朴在宪等文士大臣虽仍能与之谈笑,却怎么也感觉其中的朋友情谊已是弱于君臣地位,就连和我相交最久的王建也是不再如幽州初见时的直爽了,料想应是王夫人的灌输吧。

    我佯装愠色道:“哼,三弟怎么也如杜老头般迂腐?你跟在为兄身边有年,应知本王不喜。今日如此,难道想要本王治罪么?”

    李彝超与我玩耍惯了,怎能不知我是吓他,装得恐慌道:“臣弟知错,王兄莫怪啊。”

    “哼,来呀,把这混沌小儿给本王拉下殿去,重责二十仗。”我这道君令没把李彝超吓着,却唬得一众侍从、亲兵慌了神儿,刷刷刷,跪倒了一片,齐声恳请我收回王命,饶了小殿下这次。他们果然聪明,不论我这次是否真的动怒,李彝超这个王弟总是打不得的;若是真的,顶着头皮真下的了手么?三殿下平日爽快,上自大王,下至仆役,都是一视同仁的真心对待,谁能霉着心动手,就是事了之后,不用三殿下报复,大王挨着兄弟情分,还不拿个缘由算帐?若是假的,就更是不妙,犯上忤逆可是重罪,非是一刀毙命般轻松了事,好死都是奢望。

    哎,连小小仆从都懂了规矩,看来以后是没的玩了。对着下面卧倒的一片,刚起的玩耍念头即刻淡去,无趣地扬扬手,挥退了众人,只留李彝超陪我继续翻阅书信。

    一干人退出殿外等候,我带着薄怒问道:“三弟知我不愿彼此称王,为何还要气我?”

    李彝超也是明事,委屈道:“小弟见哥哥情绪不畅,故意假闹以博哥哥一笑,谁想他们如此不配合。”

    他也是好心,想助我疏缓心情,可我的郁闷经此一闹,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又多些烦躁,剩下的那十几封未阅来信,也是懒得看了。吓唬不着三弟,正好变向惩罚,那些书信全都丢给他代看,只吩咐一有河东来信再与我观看。

    果不其然,太子手书之后,第二封就是晋王李克用命罗隐代笔的贺词。老学究的文笔确实超强,辞藻华丽,笔法苍劲,与老师的飘逸书法大是不同。短短的两页,即恭贺颖王登位,又引古典表达太子和晋王对早日能与我相见的深切期望,通篇看过,大义是请我前往晋阳,实为篡取辽东铺垫。李克用的歪招用的太是肤浅,反而玷污了一片美文。

    看过晋王书信,余下的时间就是我教导李彝超习文认字,那余下的十几篇亦是各地诸侯找文士代劳,为表庄重,文中古怪字词甚是难认,纵是李彝超在我身边习文几年,也是多有不懂,是以区区十几张竟累得他满头大汗,叫苦不迭,煎熬大半个时辰才勉强交工。

    召近侍重新收拾书信,摆上茶具,我俩这边品茶闲聊,刚刚“歇工”不久,突然殿外起了喧哗,继而大门哐啷一声巨响,被人撞开。我吃惊一抖,茶水溅出不少,右手受烫不能把持,茶杯直落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再抬头打量来人时,那人已奔到前来,正是一向稳重的朴在宪。不待我开口责问,他竟先疾呼道:“殿,殿下,幽州军文。”说着以手中的两封文书向我挥来(他更是大胆,难道要弑君?)。

    能令朴在宪这般慌神的篇章,不论是否名家所著,都应值得拜读。从他手中接过所持,展开观看,愈往下看愈发激动,手中的信纸随着我的节奏频频抖动。这两封急件不谛于旱时甘露,雪中送炭,真乃天赐良机,予辽东大军冲破晋汴的狭持,南下之机可期矣。

    注:向各位大大致歉。昨日上网搜刮资料,竟然发现本书中的一处错误:太原虽是古名,但古书中提及唐末的太原时,还是多以晋阳待之,故从本章开始一律改用晋阳,对朋友们的不便,永恒在这里先声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