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在这叭叭的，得有好一会儿了吧？不干活吗？”狂鼠听不下去了。“老大，带头怠工可不好。1号，只有你对这里的东西有概念，你来验收一下：看哪些是要带走的，我们来处理。”

    “来了！”1号在停止交谈的那一刻又变回了原本元气的样子，小身子灵活地翻身下来，双马尾在空气中滑动着弧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要！”

    看着1号新官上任三把火似的到处指点，狂鼠不由得质疑道：“你……没有收集癖或是囤物症吧？”

    “少废话！你们来之前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吗？按照辉煌时刻对现在的科技碾压程度，这里可没有废纸，最坏的情况下你们要搬空这块地方的哟~动起来、动起来！”1号瞪着疑问的大眼珠子，用着监工的口吻，语气慷慨激昂又毋庸置疑。

    “啊对对对，动嘴皮子当然动的很快。你也来搬搬看？别光看着不出力啊。”狂鼠心里对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行为翻起了白眼。

    “你好意思！她那个身板是来帮忙还是来捣乱的？”尉搬着一大块厚厚薄薄的板子到1号面前，“这里都是那边整理起来的东西，你挑检一下。”

    由于考虑到技术断代的情况，人类社会的研究资料的保存手段并不高级，防止后人不存在相关能力对资料进行提取，所有资料无论轻重程度都以最简单的物质形式保存下来。

    考虑到物质保存的完整和可持续情况，资料大多都以篆刻的方式记录在石板或是金属板上。加上读取需要，只能使用文字编写，因此资料总量相当繁杂。不乐观地讲，猎人们的工作量确实超乎想象的大。

    “你等等啊。这么多文字，我要时间来解读。”1号看着堆起来快有她一人身高的板子，兴奋之余暗自叹了口气。

    “时间？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等着你慢慢看？”狂鼠听到时间，突然敏感起来。

    “我这是为了你们好，可以不看，那你们全部搬走。”1号没好气的回应。

    乘风也搬着他整理好的材料也过来了，小山又多了一座。

    “所以说，1号之前和老大在那里叽叽喳喳地不干活就是在严重耽搁任务进度。脾气还这么臭。”狂鼠接着话茬又损了1号一番。

    “啊对对对，所以说你不要再跟我讲话了，我已经很努力地再看了，闭嘴！”1号手里挥舞着她带来的小工具，在板子上清理着岁月留下的污垢，又做着一些标注。手忙脚乱之下，1号难得有了一丝愤怒的情感，有一种暴躁的美感。

    1号突然站起身来。

    “快点，没时间了，你不会就累了吧？”狂鼠在一旁催促到。1号没理他，径直往屋外走去，

    “诶，这小妮子，吃错药了？”狂鼠伸手想拉1号，被刚刚回来的骆冰制止了。

    骆冰也搬着东西回来了，她搬回来的明显少了很多。“你们谁看到杜存了吗？”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

    坏了！让那小子跑了！

    “狂鼠不是你负责的吗？不过我好像看到他一开始往上层走去了，可能现在他还没下来吧？”尉补充道。

    “什么叫是我负责的？有谁明确委托或是交付任务给我了吗？让他溜掉了，所有人都有责任好不好，什么时候你们就把看管杜存默认成我的义务了？所以说，无论是团队还是社会终归是群体的冷暴力。”狂鼠对此表示很不满。

    “我就是刚下来的，上边没人了。他应该已经离开了。算了，既然他已经走了就不要再纠结是谁的责任了，这些是你们搬来的？”骆冰出来打圆场，然后坐在了1号原本坐着的位置上，开始翻看着板子。

    “你们上城人要学这些东西的吗？那为什么你看不懂？”狂鼠也很惊奇，凑向乘风问道。

    “什么，冰儿是上城人？”尉听到了更令她震惊的消息。

    狂鼠不可置信地看向尉，“你们关系这么好，你不知道骆冰原来是上城人吗？”

    尉茫然的摇摇头。

    “得，连你都不清楚的话，那老大肯定也不知道了！现在队里就他一个不知道这事了。”

    “你们要对他保密。”听到傲天，沉默的骆冰突然开口了。

    “放心，哥们不是那种喜欢聊八卦的人。”狂鼠锤着胸脯保证到。

    “冰儿，你怎么没和我说过这些事？”尉问骆冰，仿佛过去的关系建立都崩塌了。

    “我和家里面早就没什么来往了。我只是出生是上城人而已。这种既定的事情既没办法改变又没有什么意义，说不说的有什么必要？和你交往的是我，不是一个上城人或是下城人不是吗？”骆冰对尉的震惊感到一丝伤心。

    “呃，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尉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向骆冰道歉，“我只是觉得，对我而言突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有点震撼，冰儿，我……我只是……”

    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一生都在上城下城间挣扎拉扯着，对她来说:这种既定的社会规矩是她生存的凭依。成为猎人，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有各种各样的意义，但是对尉而言就是给上城打工换取生活和给弟弟治疗的手段罢了。

    “她们吵架了？”狂鼠小声问乘风。

    乘风无言地看了狂鼠一眼，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没想到过去对你有这么重要的意义。”骆冰反过来安慰起了尉，“有所隐瞒的人是我不是吗？不用对我道歉的。”

    尉抿了抿嘴，眼神复杂地看着冰儿，她想抱她，但是碍于骆冰被围在一堆材料中间，只好作罢。

    “1号人呢？”耽搁了进度的傲天姗姗来迟，却发现1号不见人影。

    1号砰地一声推开了门，背后高亮的背景里一块巨大的阴影，“去，把这些东西拍下来。”

    话音刚落，那个阴影就飘了进来。傲天和乘风本能的举起了枪，傲天听出这就是在大厦里听过的机械声。

    “别开枪，自己人！”1号连忙解释，“作为赛博时代的产物，大眼珠子的光学功能相当全面，我想着咱能不能利用一下，用光把信息记录下来，等回去之后在用光把信息复刻出来。”

    说完，1号指导着大眼珠子给这些资料拍照，自己只是在做些清理工作，不一会儿，工作就结束了。

    “好了？”狂鼠看到大眼珠子的镜头处的灯光熄灭了，半信半疑地问。

    “好了！走吧，回去了！”1号兴高采烈地回复，这一天的折腾对她完全没有什么影响，一如出发时的精力充沛。

    来不及感慨科技的高效，当众人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夜如墨水般凝重！

    地上的夜晚暗的能引起人的生理恐惧。这种带着些微异动的，只有自然光源照明的黑是出生就在城区的人类从没有见过的。

    夜风很燥热，近夏的风吹得众人浑身发冷。

    一定是守护者对他们的感官做了手脚，乘风突然意识到那个时候一瞬间的恍惚在实际上可能是漫长时间的流逝。然后他进一步意识到，杜存身上一定有着什么可以和外界沟通的手段，他知道准确的时间，才会在一开始就溜掉了。难怪他不趁机搞点破坏。

    “如果我们是白天进入的遗迹，现在的夜色不可能这么深。感觉现在已经是午夜到黎明的时分了。”乘风冷静下来观察了一下天色和周围的环境，黑色就像一块帷幕蒙住了他们的双眼，只能从一点微光里进行判断。“比我们只早一步的龙队，现在在哪？按理说，他们不可能比我们进度快这么多。这种环境下，他们能走到哪里去？先和他们汇合吧。”

    “寻宝不过是他们说出来的理由，没准是个借口。没准他们早就回去了。还有个可能就是他们去到另一个出口去了。找人不现实。”傲天否决了这个提议，“关于过夜的事情，出于个人兴趣我在出发前找龙队聊过了，照本宣科的话我们或许也能平安过夜。但我们现在有另一个选择：回到遗迹。”

    “回去？！”五人都有些震惊。

    “嗯！以往的情况都是猎人们被迫留在茫茫一片真干净的大地上，但是我们的情况好得多。这些建筑都可以成为我们的避风港，我们并不是直接暴露在自然里的，可以原地扎营。

    怎么选？”

    “既然这些建筑可以作为避风港，我们就在这里待着就行。没人知道这个通道是不是一次单程票，要知道我们并没有真正战胜过守卫者。”骆冰决定留在地面。

    听到守卫者，众人自然领悟到了风险，也纷纷表示留在地面。

    “那就原地在这里扎营吧。狂鼠你还有能点火的东西吗？”傲天见情况已定便立即开始布置起来。

    狂鼠淡淡地摇摇头。两个女生都很惊讶狂鼠竟然没有因为没能及时回去这事闹腾一番。

    “那只能用原始的方法取火了，火要烧旺一点。野兽是怕火的。况且，火同时还要承担照明和取暖的作用。虽然现在接近夏季，但是干燥环境下的夜晚温度会降得很快，我们没有防寒的东西，小心风凉。乘风和尉你两去找点能少的干柴来，乘风你注意一下周边环境，有情况以枪声示警，尉你帮忙多拿一点柴火回来，减少反复出行的次数。”

    傲天熟练地指挥着队员。一般情况对这支训练有素的小队都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各凭本事就能渡过难关。因此，平日里的傲天除了承担队伍里的一些组织和政治任务，比起一个威严可信的队长更像一个木讷多思的孩子。但是一到关键时刻，真正凝聚起这支队伍的还是傲天的领袖能力。

    “既然已经生火了，大家也就不用吃干粮了。外边应该有白天留下的犀牛的尸体，我和骆冰去那剜点肉下来，烤着吃，就当是来了一次临时的野炊。这一次我们不用着急回去了，长夜漫漫，大家尽兴要紧，那又干又淡的饼干块怎么比得上流油的犀牛肉！”傲天还不忘宽慰一下队员们的情绪。

    “1号，木已成舟，你辛苦也要陪着我们在下面过夜了。外边危险，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我们猎人来办。你如果闲着可以帮忙布置一下扎营的地方，也算是给我们减负了。狂鼠你也留在这里，看家，这次我严肃委托你这个任务：保护联络员的安全。”傲天还不忘安排1号这个刚刚加入队伍的“外来者”的任务，他在告诉她：你也是团队的一员了。

    骆冰微笑着注视着傲天得体地安排好这些事情，她心里也清楚刚刚那番话是因为1号觉得自己是个新手，傲天才会这么说的。不过能把这些事情记在心上，队长大人还真是比看上去的要温柔。

    “冰儿，”傲天安派完事情，转来和骆冰单独说话，“要去接触早上那些犀牛，你愿意吗？”

    骆冰感动又好笑地行了个标志的军礼，“是的，队长大人。”

    傲天被骆冰突如其来的正式搞得囧在了原地，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着傲天懵懂的样子，骆冰从心底里觉得有趣，“别站在这发呆啦，我的队长大人，大家还都饿着肚子在等你的大餐呢。”

    小队收拾一下老练地工作起来了。

    “为什么是我？狂鼠明明也可以来的？”走出大厦，阵阵夜风吹散了猎人们的声音，骆冰的话听起来缥缈又勾引。

    “狂鼠应该有话要问1号吧。给他们一点空间不好吗？”傲天收了收领口，夜晚还是凉意浓厚。

    “你也看出来了？”骆冰发觉这位队长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单线条，只是相当内敛。

    “你知道吗，在守卫者面前，只有三个人受到的影响较小，我，龙队长和狂鼠。狂鼠那么恣意的一个人，现在却处在一个情感封闭的状态，怎么想都是之前在‘家’上发生了些什么。能给他这么大触动的事情，上城肯定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想他应该有很多想问的。”

    “队长大人，只字不提自己啊！就这么把自己择出来拉？”骆冰笑着推搡着傲天。

    “我接受了。你们不是每天说我看不懂氛围吗？我可能就是一个比较‘无情’的人吧，或许也正是因为够‘无情’才能成为觉醒者呢。因祸得福，多是一件美事啊~”傲天面对骆冰打趣般的追问，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两条粗硬的眉毛下，被挤成豆豆的小眼睛散着柔和的星光。

    傲天自从踏出大厦之后，虽然一直在聊天，眼睛却没放过周边的一切，而最空旷最危险的地方莫过于残留着一线星月的天空。奇怪的是，通然是夜深露重，这一次却没有那种被监视的感觉。

    世界会弄丢它的猎物吗？

    点点余光下，奇形怪状的断壁残垣透露出一股扭曲的光影，道路上的碎叶在脚下嘻嗦作响，两旁建筑的玻璃门窗像墨一样，只能映出模糊的人影，在这无人的环境下更显恐怖。天上时不时传来几声鸟的怪叫，挠刮着鼓膜。

    傲天一路半护着骆冰，两人尽量贴着墙走，躲避在屋檐之下。极寂静的瞬间里，两人能清晰听到压力和劳累下的喘息声。一路以来，骆冰一直站在内侧，只负责分辨方向和记忆路径，傲天一直在外边警惕着可能发生的种种。

    几个片刻里，借着最后一缕淡淡的月光，骆冰看到了傲天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像一片片白鳞。

    “那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是我？你只是回答了为什么不是狂鼠。”骆冰挑着时机继续聊着这些话题，人在持续紧张的情况下还是需要有人能说说话。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傲天反问。

    “没有！”骆冰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需要汇报，目前一切正常，路线记忆清楚，可随时园路返航。”

    “那我有话想对你说。”傲天回过头来，看着骆冰湖蓝的双眸，那不是什么队长看向队员的眼神，它绝算不得清白。“这可以成为理由吗？”

    骆冰没有回复，低下头让自己专心记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