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寨破逃命
第3章寨破逃命
两匪摸黑在山中兜兜转转,天色渐明,才寻到回山寨的小路。
方老四见前方一处山坳炊烟缭缭,喜滋滋唤道:
“二哥,三当家出门去了,寨中也不安生,且把钱货寻一处藏好,我俩再回去做他几桩大买卖,攒些身家……”
许二顿时止步,嘿笑道:
“有理!有理!”
两匪藏好钱货,爬出了山坡密林中,这才抬着大包裹往山寨行去,进了寨中,就见地上三三两两的倒着些小喽啰。
喊痛声一片。
两兄弟大惊失色。
方老四把杀猪刀还给寻来的周厨子,忙喊住个晃荡的小喽啰询问:“难道外山的土匪,来劫寨了?”
“狗日的,你俩走了大运!”
小喽啰哭着鼻子:“寨主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寻来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说要化缘,把咱寨子搜罗一空,跑了!”
许二双眼一瞪,问道:“寨里这么多兄弟,恁地让那秃驴欺负人?”
“哪哪……”小喽啰指着被揍得乌青的眼窝,泣不成声道:“两和尚好不凶神恶煞……吓死个人,兄弟们死了命也顶不住!”
方老四使个眼色,与许二悄声道:“寨中复杂,你我勿要多言多嘴,惹人来生恨。”
两匪跟着小喽啰进了堂口。
堂中,十来位大小头目,横七竖八的躺在椅子上。
几个妇人穿梭其中,拿毛巾给众人敷眼,又使破布包扎各处伤口。
方老四突地有些心虚,缩了缩头,扯着许二立于角落,悄悄打探情形。
“日他娘,日他娘。”
正中头把交椅,大当家斜躺着,双眼肿胀得只剩了一条缝,还冒着金星。
恍着三道身影进门,大当家只歪了歪头,揉着额头骂骂咧咧道:“专朝眼窝子招呼……死秃驴,不把你大砍八块,不得甘心!”
堂下众人听了,赶紧奉上一片应和之声。
方老四撇了撇嘴,也跟着喊了两嗓子,寨中除了三当家,其他山匪皆不熟悉呢。
刚到手的鸭子,又飞了!
众山匪一想到此处心痛不已,忍不住齐声把和尚的全家老小,问候一遍。
方老四瞧得心中好是欢喜,也随着破口大骂,凑过一番热闹。
“大当家。”下面第二把交椅的山匪,沉吟道:“点子扎手,不如待三当家回山,我等再从长计议。”
“二当家此话有理。”大当家点了点头,咧嘴笑道:“三当家本事高强,拿下秃驴不在话下,此仇……”
“报……”
一麻衣小喽啰大呼小叫的跑来堂口。
方老四见了,再缩了缩头,忙扯着许二悄悄往柱后躲去,心中却是暗奇:“我去,寨中又生了何事?”
堂中众山匪听得浑身一颤。
大当家登的站了起来,颤声问道:“怎的,秃驴……不……两位大师又……又回来化缘了?”
“大当家、二当家,……外面……外面……”小喽啰气喘吁吁,把手往外一指道:
“外面,来了三个道士!”
“日他娘,还让不让人活了!”大当家气的用力一拍桌子,举起边上的大砍刀,叫道:
“兄弟们,掏家伙,并肩子上!”
众人抽出刀剑,响起一片桌摇椅动之声。
方老四毕竟年少好气,与许二使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跟在众山匪身后,步出了堂口
天色已是大亮,寨门外果见飘飘然行来……三个年纪不一的道士,皆背插着剑,剑柄过头,剑穗随风摇晃。
大当家厉啸一声,那边寨门中六、七个小喽啰,呼喝着挥刀迎上前。
还未说话,左边的年轻道士几步上前,拔剑几挥,红芒几闪,众小喽啰就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方老四眼尖,在众头目身后看到此景,心肝乱颤:“我去我去,煞星来了!”
急急拉着愣住的许二哥,就往山寨后奔去。
两匪见机不妙,如受了惊吓的兔子,迈开双腿逃得飞快。
“啊”的一声,寨子里已如炸了锅一般。
聚在一起的小喽啰、躲在角落看戏的妇人们、站在堂口的众头目,抱头鼠窜。
刀枪棍棒剑,散落一地。
“乱动则死!”
右边的中年道士上前一步喊话,又使了个眼色。
年轻道士跃身而去持剑几挥,放翻几个男女,再响起惨叫几声。
这道士大怒道:
“谁跑则死!”
哪知众山匪积年累月都是趋吉避凶、欺软怕硬的货,本是一锅散沙,此时早吓破了胆!
自顾低头飞奔逃命,遇房则闪、逢林就入、见沟就钻,往这边看也不看一眼。
三个道士,登时愣眼……
方老四听得身后惨叫声连绵起伏,心知遇着了高手上门,此刻有十把杀猪刀在手防身,也不顶用。
他紧扯住许二,踏着山道亡命飞奔
那许二也明白此刻情况危机。
这货闷不做声,使出逛窑子力气,疯狂舞动两小短腿紧紧跟了。
不几,方老四闻得身后脚步声震响。
他心下顿时惶恐。
好在是几位山匪身强力壮,飞快越过了两人而去。
性命暂且无忧!
方老四见此,更是使出了浑身力气逃命。
突听后面有人高呼道:
“青松师弟,你且去除了大胡子等匪患,为兄和青云师弟去寻淫贼,莫让那厮趁乱溜了!”
方老四哪敢回头去瞧,闻得后面哭爹喊娘的惨叫声大作,心惶惶然下只顾惊恐逃命。
奔到后山不远处,就见一道悬崖天堑,下面二三十丈深处一条大河,水流且深又急。
两匪早已吓到肝颤,顾不了许多,“哇”的两声,头也不回跨步就往崖下跳。
方老四立时脑中蒙蒙,脚下空空,不由回头望去。
那大当家堪堪奔到崖前一丈,被急速纵身而来的年轻道士,一脚踹翻于地
除此,再无人影。
方老四两眼一闭。
须臾,耳中忽痛浑身冰凉,身子砸入了大河中。
好在他略懂水性,紧知现下逃得性命为重,使了手脚乱摆狗刨,顺流游了下去。
游了一阵,他瞥见前方几丈远水面上……晃动着颗大脑袋,忙唤道:“二哥,二哥!”
许二寻声看去,嘿嘿笑道:“淹死了不曾?半天未见身影,老子正寻你哩!”
方老四心中一暖,忙用力游了过去,喘气道:“二哥,河中更加安全,先莫要上岸。”
许二知他水性较弱,便带着他一起游去。
两匪顺河漂游了好长一段光景,才抓住一根横伸在河面上的树枝,挣扎着爬上了乱草丛生的岸边。
许二短刀,逃命时早已甩脱。
方老四还感觉此处算不得安全,带着许二在乱草荆棘中钻行一阵,直到早已听不到水声,才找了处隐蔽之地。
两匪蜷缩成了两团,坐于人高乱草中歇息。
方老四浑身打颤,忙解衣拧干水迹。
仅做了两月的山匪,才跟着几位当家的出山干了一宗大买卖,就遭遇如此凶险。
这山寨,怕是回不去了!
想及此处,他极为后怕,呐呐道:
“二哥,我俩真是命大,跑慢一息,怕就要命丧当场!山匪这行当,看来也不太稳妥哩。”
许二闻言打了一哆嗦,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
方老四埋头沉默许久,叹了口气:“二哥,又得另寻营生了。”
老久,却无回应。
那许二躺在乱草中,已是闭目睡去。
“我去,有些想念家中大哥哩!”方老四饿了一日,又奔波劳累许久,气力虚脱、肚中“咕咕”直叫,真是前胸贴了后背。
怕出去乱晃碰见那三个道士,他只得藏在乱草中闭目假寐,胡思乱想一阵,眼皮直抖。
两人,皆沉睡了过去。
方老四被鼾声惊醒时,天色仍是大亮,只觉心里慌慌,饿得再也忍耐不住。
他忙推醒了兀自熟睡的许二。
两匪嘀嘀咕咕几句,许二嘿笑道:“老四莫要胆小,我俩睡了一日,那些道士怎守得住山中寡淡,定是已走了。”
方老四思索几许,点头道:“反正再不出去,我俩也要饿毙于此。”
两匪山中待了几月,识得些充饥之物,他俩便摸出乱草丛中,四处寻了些酸涩野果胡乱吃下。
如此,方老四肚中才稍缓过劲,心下暗思:
“虽然在山匪这行当中业务不算熟练,好在那女子死后,也留下些丰厚的财银,真不枉了我俩走这一遭。”
望了望四周山林,空中落起丝丝小雨,他转头商议道:“二哥,现今这般,那寨中是万万不能回了,我俩且去那处……再做计较如何?”
许二本是直肠子,闻言点头就称“是”。
两匪偷偷摸摸……寻到昨日埋钱货的密林,喜笑颜开的取出钱货分拣一番,各自用布包紧了……揣入怀中。
真是家中有粮不慌,手中有钱不惧!
方老四心情立时大好,又觉此处离那山寨太近,实有些战战兢兢,悄声商议道:
“二哥,我俩且先出山,远离了是非之地,再来做计较如何?”
许二哪会推拒,自然任他盘算就是。
两匪辨清方向,便直往山外行去,才钻进老林行了不久,就听有语声弱弱唤道:“两位贤弟!两位贤弟……”
两匪顿时惊得浑身一愣。
许二脸色一变转头四望,对方老四瓮声说道:
“老四,是大当家?”
大当家毕竟是山匪贼头,平日里积威甚重,两个小喽啰哪敢怠慢。
方老四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千万别惊慌露出口风,且过去看看,再作计较。”
两匪闻声寻了过去,又是一愣:
那枯草杂树丛里,湿漉漉一人正挣扎着站起身,只见他身形摇摇晃晃,脸色极为惨淡。
虽然面生得紧,两匪看那身形衣着,还是认出来正是大当家。
只是此刻那大当家,浓密的胡须剃光净了,反显得脸白皮嫩,颇为滑稽。
看到这匪头如此惨淡模样,和往日威猛的大当家形象,再对应不上。
许二哥不禁失声道:“大当家,怎地会成如此模样?”
大当家瞟见两人神色略露慌张,只装作不见,心下暗道:
“日他娘!忘了这两人,是三当家在外面捡回来的。
进寨子不过三月光景,平日里他俩只顾在寨中混吃混喝,谁知有何脾性?
此时,爷爷且莫恼了他两!”
想及此处,这厮便惨兮兮的说道:
“这些贼道士杀人如屠狗,太惨啊!咱们寨子遭此大劫,算是完蛋了事哩。
两位贤弟,这处不知还会有何凶险,你俩且速速离去,不要再有耽搁,活得性命要紧。”
两匪本还犹豫,见他如此这般说来,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
相视一眼,许二哥粗声劝慰:
“大当家,你本事高强,又讲义气,和我俩远离了此地,必还能东山再起,再慢慢设法找这些道士来报仇。”
方老四见此,只得跟着点头和道:
“大当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你人还在,必能再立山头,先随我们一起走吧,回头再来打算。”
大当家听得他俩如此,才稍微放低抚在胸口的大手,咧着嘴作有气无力的道:
“受了天杀的贼鸟道一击重伤,浑身力气消散,怕难逃此地呐!
只是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爹老娘和一帮孤儿寡母,需要两位贤弟费心照料一二,也不枉了我们寨中兄弟的一番情谊。”
两匪在山寨里胡混吃喝几月,念着些微情分,要待就此不管,倒是心中不忍,便直说:
“无妨,必带着大当家一路逃去,才肯罢休。”
两匪再劝了一阵,大当家无奈摊手道:
“既然如此,便多谢两位贤弟了……
只是为兄现在腹中饥荒,饿得要紧,再也挪不动步子,还得有劳两位贤弟寻些吃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