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章 金光散尽入翠微
金光“盗贼”早已知道自己的末日将近,此时他面对这支无可匹敌的大军,双手负后,昂首挺胸,走出了百会穴。
“盗贼”是骄傲的,不容自己的尊严有失。
他环顾四周如狼似虎的士兵们,开口言道:
“自打进入内景天,
战斗一刻没停歇。
过承浆、翻灵台,
一路逃到百会穴。
不得闲、不得闲,
身体真得很疲倦。
罢了罢了,怕了怕了,
散尽道行住此间。”
“盗贼”一番感慨,身体开始变得虚虚暗暗,明灭不定,一点一点的金光从他的身体上不断飞离,紧接着就飘散于内景天之中。
左水东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这份变化,当体内金光散尽之时,左水东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筑基境后期。
同时,左水东还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超乎以往的强大。
这正是:
堂中孤灯檐上月,
少年用功内景天。
金光散尽度征尘,
风敲木牖道喜言。
…………
隔天一早,左水东、汇文以及懒慢斋师徒十人来到文星楼前的广场之上,为即将回家的客人们送行。
九华山其他三峰之人,早已于昨晚就先行离开了。
此时,广场之上,斋主周燊么,地主定淮道人,正与大明、苦敛、封在河说着话。
光大、贺寄言、卞开君等人则站在一旁默默相陪。
另一边,左水东、汇文、班鹰、石良四人聚在了一处。
文范书院就坐落在北域地界,离着九华山也不是很远,四人站在一起,其实是为了给石良送行。
左水东对众人道:“昨日斋主盛情挽留,我和汇文要在此处暂住一段时日了。”
汇文问道:“咱们不去西域啦?”
左水东笑道:“暂时不去了,以后机会多得是。”
汇文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班鹰有些兴奋,“那太好了,我可以经常上山来找你们玩了。”
汇文斜了班鹰一眼,“来什么来?不会说话,又没良心的惹祸精。”
众人闻言,一阵哄笑。
石良对着左水东一揖,他神情真挚,语带谦意道:“水东,我本来是准备恳请恩师带你一同回小说门的……”
石良正要往下说,却被汇文打断道:“马后炮,没有文化的马后炮。”
石良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呆。
左水东笑着帮他解围道:“石兄无需如此,我能住在懒慢斋,全赖于石兄带我上山,这份情意,我没齿难忘。”
说着话,左水东对着众人道:“我们几个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我左水东在逃难途中,能结识你们几位好朋友,三生有幸。”
言毕,左水东对着三人拱手俯身。
汇文、班鹰、石良也跟着抬手回礼。
四人立直了身,石良从储物法器之中,拿出了几枚竹牍交给左水东道:“水东有什么事尽管给我传信,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就一定再所不辞。”
“好。”左水东应了一声。
紧接着左水东也拿出了十几枚剑信,并递给了石良、班鹰二人。
左水东笑言道:“二位,记得给我传信啊。”
班鹰接过剑信,也拿出了他的信符——木头所制、体型较小的老鹰雕塑。
左水东仔细端详着手里这几件雕刻精美,栩栩如生的老鹰雕塑,他啧啧称奇道:“班兄的信符,真是别致呀。”
班鹰道:“我的名字里带'鹰',有一年在某处修真坊铺里看到了这个传信雕塑,我立马就买下来了……”
汇文伸过头来看了几眼,他不屑道:“小家子气。鹰是展翅于苍穹,豪放不羁之物,你看你这个,那像鹰啊,明明就是还没长大的小鸡崽子嘛。”
此言一出,石良大笑了起来,班鹰说不过汇文,只得假意怒瞪着他。
汇文指着班鹰道:“你看你这个眼神,就像老母鸡护崽一般,眼睛瞪着忒大,看似很凶,其实内心恐惧不已。”
一句说完,汇文抬头望天,“鹰眸平静,何需瞪眼,其威深藏,凛而不显……”
“翅展风云之际,教山河为之动容。”
班鹰敛容,无奈地摇着头看向左水东。
左水东心领神会,他收起信符,拍了拍汇文的肩膀道:
“苍鹰傲骨天地驰,
巨翼谙尝未丰时。
莫笑小鸡太卑微,
乾坤造化未可知。
左水东并没有说教的意思,他说的这番话,更多的是在对自己而说。
站在不远处,两鬓斑白的贺寄言,一直在关注着一个人。
他看着这个高大俊朗的少年,心绪如潮,“昨日见他还是筑基境中期,今日再看,已然迈步后期,这份资质、这种修练速度,比起那些大派之中的天才们,也不呈多让。”
“惜哉、惜哉!这少年要是身在大派之中,那肯定会是一个如众星拱月一般的宝贝疙瘩。”
“他现在四处飘泊,以后无以为继,如何上境?”
“如此良才我要不要收之为徒呢?”
“儒门全系孱弱,缺少一个威势赫赫又实力超绝的领军之人,我这一代人是没可能了,是否可以将希望延续到下一代的身上……”
“仙才不多,神玉稀少。如果我收他为徒,倾全门之力好好培养,光耀小说门那绝对不是作梦……”
贺寄言越想越兴奋,越是兴奋思绪越宽,他想着想着,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说不定这个少年以后可以成为我儒门一代领袖,振兴儒门,带领全系上下,与道、佛一争……”
就在贺寄言想得入神之时,那边大明四人已经结束了谈话。
几人告辞一礼,大明、封在河即朝着飞梭而去。
光大见师父走了,他正欲紧随其后之时,忽然间他看到贺寄言正神游八方。
光大轻轻碰了碰贺寄言,贺寄言立即心神回转,呆愣愣地看向光大。
光大看着贺寄言的神情,微微一笑道:“寄言老弟,何事想得如此痴迷?”
贺寄言自知失态,他赶忙作揖行礼掩饰尴尬,他开口言道:“胡乱瞎想,一梦边疆,铁马兵戈,风举云翔。让光大师兄见笑了。”
之前二人聊过天地棋局,光大点了点头,只当他是想起了经纬边壤……
光大轻言道:“走了。”
“哦,好的。”
光大朝着大明而去,贺寄言则是神识传音石良。
石良收到师父的传音,对众人揖手,“我走了。”
“好!我也走了。”
“二位慢走……”
几人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此刻互道一声“珍重”,石良、班鹰即随着各自师父远去……
封在河领着蓝旗朝着蓝色飞梭而去。
这时,苦敛禅师远远地喊了一声,“封施主请留步。”
封在河、蓝旗二人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苦敛。
苦敛带着空悟,两步一迈,就来到了他们二人身前。
苦敛笑问道:“封施主是回西域吗?”
封在河答道:“正是。”
苦敛笑呵呵道:“那就劳烦封施主带上我师徒二人,一同回转西域。老僧实在是不想走了,就让我们搭个顺风梭吧。”
封在河闻言还未表态,蓝旗却是喜笑颜开。
她来到空悟身旁,说道:“小和尚跟我走,我带你先参观一下飞梭。”
空悟有些为难,他看了看苦敛,见苦敛朝他微笑点头,于是他咧嘴一笑,背着小竹箧,跟着蓝旗快步跑向飞梭。
等两个徒弟走后,封在河拱手道:“苦敛大师,在河多有得罪,还请大师见谅。”
苦敛双手合十,垂首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封在河已知苦敛用意,他承其情、念其恩,全无之前张扬之气。
封在河伸手作请,“大师请!”
“封施主请。”
“大师再请。”
“封施主同往、同往。”
“…………”
另一边,左水东与汇文目送石良、班鹰离开。
这时,身着一袭银白色道袍的定淮道人走了过来,“左水东。”
左水东一见来人,躬身行礼道:“前辈。”
“你跟我来。”
“是。”
左水东让汇文待在原地等他,自己一个人跟着定淮的脚步,向远处走去。
定淮将左水东叫到一边,开口言道:“你知道邴礼为何有四万名士兵吗?”
这是左水东一直弄不明白的地方,他摇了摇头,“小子不知。”
定淮点了点头道:“我将我的两万人交给他指挥了。”
左水东一听,赶紧躬身一礼,道:“谢谢前辈手下留情,如果是您领军,小子毫无胜算。”
“哈哈哈哈……”定淮闻言,一阵大笑。
笑罢,定淮注视着左水东犹如黑夜明珠一般的双眸,道:“你在‘棋局’之中表现得非常好。就凭你所展现出来的心性,我就敢断言,那件事绝对不会是你干的。”
左水东又是躬身一礼,表达谢意。
定淮道:“你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当时我就感到这里面疑点颇多。毕竟不是自家之事,我也管不了。”
定淮稍稍顿了顿,又道:“太乙那帮人真的是眼瞎了,其他人眼瞎就算了,这南大怎么也看不清呢?”
“啊嚏……”站在远处的汇文,好端端地打了一声喷嚏。
汇文摸了摸鼻子,心中暗忖道:“肯定是这该死的惹祸精在背后骂我呢,我呸……”
左水东静静地伫立在广场之上,认真地听着定淮说的每一句话。
对于被太乙冤枉一事,左水东早已释怀。真凶是谁?真相如何?只有自己去找寻答案了。
定淮看着这个气宇不凡的昂藏少年,心中喜欢,于是他开口邀请道:“左水东,你现在孑然一身,又无门派牵绊,要不要随我回北极阁看看?”
面对定淮的善意,左水东拱手作礼道:“感谢前辈的好意,周斋主已经留我在此暂住了。”
定淮听罢,心中暗道:“这穷书生‘下手’好快呀。”
对于左水东的婉拒,定淮不以为意,他哈哈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就在北域安心的待着,没人会为难于你。”
说着,他从大袖之中摸出了两片手掌般大小的红色枫叶,递过去并言道:“有事给我传信。”
左水东郑重一礼,躬身道:“前辈厚爱,小子不敢推辞。”
说完话,左水东就大大方方地接过了枫叶信符。
一直以来,定淮都是“一心二用”,他一面和左水东说着话,一面还关注着封在河与苦敛那边的动静。
定淮表面神色如常,心中却在不断地盘算着什么,是犹豫不定,十分纠结。
就好像心中有两个小人正在拔河较劲一样,势均力敌,分不出胜负。
故此,定淮对于某些事,始终下不了决心。
此时,他见左水东将信符收好,于是又开口道:“左水东你知道吗?你在‘棋局’之中因祸得福,无意间觉醒了一种神秘的力量——血脉之力。”
左水东奇道:“血脉之力?”
定淮似有得意之色,“不错。”
左水东道:“原来如此。前辈不说,小子真不知道。当时,我只感觉力量更大了,速度更快了,好像身体各个方面都有所不同了。”
定淮有心点拨左水东,他点着头,笑容满面道:“这‘血脉之力’简单来说,就是可以让你自身的基础能力翻番。”
“比如,这眼力可以看得更远,耳力更加灵敏,一些轻微之声都逃不过你的耳朵,就连神识也是如此。”
“修练也会事半功倍。这其中的诸般妙处,你要好生体会,好生运用才是。”
左水东垂首道:“谢前辈指点。”
他立起身问道:“前辈,觉醒血脉之力的人多吗?”
“哈哈哈哈……”定淮仰天大笑,继而五指伸出,现于左水东眼前。
左水东看着空空手掌,心中顿觉疑惑,“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一掌之数呢?还是没有?没见过?”
“天下之大,天才辈出,不可能没有;顶级大派里老祖一般的人物,见识肯定不凡,不可能没见识过;那就是一掌之数了?”
定淮看左水东想着心思,那边封在河的蓝色飞梭,已经缓缓升空。
忽然之间,定淮好像找到了“答案”,于是他不再犹豫,抖手一扬,一枚宗门信符极速而出,化光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