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江浅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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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泥沼

    言之至此,我们五人于是投东北而去。

    穿过密林,越过草地,终于来到一片沼泽之中,我们的行进速度也不由得慢下了下来;鸽子打头,程相茗紧随其后;然后是夏天一、伍云召,我在最后压阵,呈一条直线行进;这里危机四伏,鸽子轻功最好,遂在前方探路。

    “虽然早就听闻中山国四面皆是蚀骨之沼,我却以为是民间怪谈;今日一见,乃知江湖传言不虚!”我不禁道。这里的沼泽一眼望不到边,偶有半人高的水草,没有任何可以遮蔽躲身之处。

    “鲁之学长小心啊!这里实在是难找着力点,当心一脚陷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夏天一拄着一根棍子提醒我道。我心说你不能盼我点好,但是他说的倒也不假;“有这样的泥沼做险,也难怪中山夹在赵国与齐国之间依旧可以立国持久!”伍云召道。我点头称是,这地方,即使是千军万马,来了也只能肥土沃野,难以跨越。

    “鲁之,你发现没有?”伍云召突然问我道。

    “什么?请伍兄明示!”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这泥沼,方才一路走来都是黑的,到了这里变成了青灰色……”我仔细看去,果真如此。

    “这……确实是这样!”我越发觉得诡异;这里除了我们五人就看不到其他活物,四下寂静无声,让人心里发毛。

    “为什么会这样呢?”夏天一好奇道。“或许是土里的东西不同!”鸽子光着脚边走边道;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你……”紧随他身后的程相茗突然惊呼一声。

    鸽子一愣,笑道:“怎么,程姑娘,还看不得了吗?”

    程相茗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这话一出,我们赶紧歪过脖子看去,只见鸽子脸色果然十分苍白,眼睛显得大而骇人。

    “这!鸽子,是不是那酒有问题?”我率先想到鸽子在北航关喝了整整一坛酒,心说难不成那是假酒!

    鸽子摇了摇头,声音已经肉耳可辨的虚弱:“不是……这泥里好像有这么东西,叮了我一口……你们小心!”我恍然大悟,看向鸽子的赤足,虽是糊着淤泥,确实有几处红色的大包。

    正说着,我突然感觉身旁的泥地有些不对劲,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正要仔细去看,突然水声四起,在我们身边三个方向的沼泽地里竟然跃出十几个浑身是泥、手持短刃的武士。他们浑身被泥浆包裹,只漏出一双眼睛;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一人已经将手指塞进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紧接着,远处不断的想起口哨,和他们遥相呼应。

    “噫嘘嚱!!!是泥落陀!”夏天一惊恐万分,尖声叫道。

    我顿时明白了——江湖传闻这中山四周的泥沼之中因为埋葬了太多的生灵冤魂,泥中已经形成了鬼魅妖邪,化作人形,却没有五官发肤,以过往的旅人为食,江湖上称之为“泥落陀”!

    这泥落陀,分明是中山潜伏在沼泽之中的猎手兵士!我方才看见的,是他们睁开的眼睛!他们一定是仰面躺在这泥沼之上,才可漂浮埋伏!

    这十几个泥落陀将我们围在中间,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就知道他们训练有素;而且长期在此处埋伏生活的他们不仅熟悉环境,还懂得屏息轻身之法,在这沼泽之上移动竟然如履平地,丝毫不像我们一样行动受制!

    还好他们并没有向我们发起攻击的意思,只是将我们围困在这里。

    半个时辰之后,一群正规中山士兵赶到;我打眼望去,他们果然不像中原士兵那样身着金属甲胄,而是穿戴着一种灰色皮甲,看不出材质;其中有些人带着铁皮轻盔,外面包裹着一圈兽皮;有些人则不戴头盔,一头短发,甚至有光头之人,在我这种习惯了束发戴冠的中原人眼里看着十分怪异;他们脚上踏着某种特制的鞋靴,鞋底宽大,有两个脚面尺寸大小。

    “来者何人,竟然敢入我中山境界!”一声断喝而来,只见中山士兵纷纷散开,一人身着中原服侍,打扮与华夏族无甚差异,只是下裙较短,只刚刚超过膝盖;脖子上纹着盘蛇纹路,脚上也穿着那奇怪鞋靴。我突然意识到,这和鸭子脚一样的怪鞋可以帮助他们站立在沼泽之上!

    那人一眼就看见了白发伍云召——因为我离商丘之后已经服下了墨颜丹,虽然我也感觉白发更帅,但是总感觉有点非主流,不像华夏族人——端详良久,道:“北燕慕容氏,今日也来我中山做客?”

    “先生不要误会,我乃是荆楚樊城伍云召,一朝蒙难,特来投奔!”伍云召话音刚落,鸽子突然吧唧一声摔进了泥里;他脸色惨白,双眼大睁而无神。

    “鸽子!”“鸽子!”夏天一和我赶紧过去将他扶起,却发觉鸽子浑身颤抖,不能言语。

    “荆楚伍云召,紫光榜第十八位,”为首的中山人徐徐道,“却不曾听说是个白发魔男!”

    “此事可以慢慢解释!先生,能否先救我这兄弟?”伍云召看着鸽子颤抖的身躯急切道。

    “你兄弟死了,关我什么事?”盘蛇男子冷笑道。

    我急了,再不救鸽子说不定他真的挺不住了!

    我寻思他这么多废话,一直没有提起太子讳等事,估计是不知道伍云召的所经所历,于是我道:“先生不知道伍先生是荆楚望族吗!我们此来乃是荆楚国使!你们见死不救,不怕我们回荆楚之后告诉大王,发兵报复吗!”

    那人果然变了脸色,却冷笑一声,道:“回荆楚之后告诉荆楚王?你信不信,我能悄无声息把你们全部埋在这?”

    噫嘘嚱,这人,简直不是东西!我又急又怒,却又不知所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读书的讲不过当兵的,有理的讲不过不讲道理的,这人真是——

    “你好大的口气!”程相茗突然开口道,“你可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方块,刚刚举过头顶:“你面前的是荆楚太子苏讳殿下!有太子印信在此!我们此来中山是奉了王命,一路上各城与商丘皆知!我们死在这里,你觉得荆楚回白白忍受弑储之辱吗!”

    我一愣,荆楚太子?不会在说我吧?

    那人一听果然脸色更加难看,程相茗顺手将太子印信丢给他;他接过一看,嘴角抽动一下,道:“原来是荆楚太子亲临,怎么也不早说,也省的这么多误会!”

    我把手背到身后,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难看!快救救我荆楚程大夫!”我说罢在心里暗暗祈祷:太子莫怪!太子莫怪!今日不得已借你大名吓吓这中山贼子!就当是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们了,莫怪莫怪!

    那人也欠身施礼道:“太子不用担心,他只是中了魑蛭之毒,只是外征凶了些,三个时辰之内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军医将魑蛭逼出即可——在下中山公子卫焕超,请太子随我移步泥泽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