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江浅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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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选太子啊

    “……我到纪南之后,太子已从程相茗处获悉此事,寻右车卫已经入城,我等才逃难至此。”伍云召哽咽道,太子讳和程相茗也为之垂泪,夏天一依旧半信半疑。

    “如此说来,伍先生被奸人所害,如今身肩昭雪与护储两大重担,实乃是大丈夫!”我由衷向他们三个鞠躬施礼;程姑娘侧身不受,伍云召拉住了我,道:“鲁公子愿意相助,也是义士——公子刚刚说可以助我们出城,现在可否详说?”

    我道:“这个啊,简单;我们还有几套衣服,襄韩服饰与楚服区别甚大,我们可以扮作五个襄韩商人,趁着还未封城赶紧出去,废话少说,快点行动吧,等会他们追不到你们肯定会回来的,再找不到就得封城了!”

    我看着夏天一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催促道:“天一,愣着干嘛,赶紧给他们拿衣服啊!”夏天一惊恐万状,道:“鲁之学长,这……”我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自己夺过包袱递给了伍云召,道:“那你们先换着,我们出去等——程姑娘别紧张,我们衣服很大,你直接套在外面就行了!”我看着脸微红的程相茗道,程相茗脸色微微好转,点了下头,我来着夏天一走了出去。

    夏天一急了,“鲁之学长!这,苏讳是荆楚废太子,现在还被认为是谋逆,咱们招惹他们干嘛啊!还带他们一起走?这……我们是来荆楚谋个一官半职的,这一来就包庇逆犯,还不得被荆楚追杀?”

    我双手叉腰,没好气道:“你真是……哎,我问你,伍云召和太子讳被奸佞小人所害,我们作为君子士人,难道能坐视不管吗?”夏天一支吾了半天,道:“话虽如此,我俩怎能管啊……咱们还要在荆楚做官呢,这要是被发现窝藏逆犯……”

    “还留在荆楚干嘛?”我真是心累,“留在荆楚被抓吗?肯定跑啊!”“啊?”夏天一更急了,“这,那我们岂不是成了荆楚逃犯了?这,大业未成,先被追杀,我们这,哎呦,鲁之学长,这……”

    “你这样子怎么做天下第一哦——”我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夏天一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我继续道:“首先咱们看到伍先生蒙冤落难,出于道义,咱们就该伸出援手,这荆楚肯定是不能待了,所幸咱们刚来,对这地儿也没啥感情;其次,这是荆楚太子啊,这是荆楚太子蒙冤啊!咱们帮助太子讳洗清冤屈,重登王位,这是正道大业,难道不值得咱们为之献身吗?”我话锋一转,“再说了,等大业既成,我们可就是定策之功股肱之臣!倒是还怕壮志难酬吗?你啊你啊,这可是天大的机会,机会来了你还看不出!”

    夏天一恍然大悟,但是还是犹豫得很,“可是这也太难了吧……”

    “怕难?怕难就别想当天下第一!”我鄙夷道,“这样才有挑战性!昔年荆楚成王弑父登基,今荆楚王也是逼死自己两个哥哥才坐上王位,手段阴毒,为天下恶;咱们这才是正道,定要在荆楚拨乱反正!”

    “那行吧……”夏天一嗫嚅道,“那咱们去哪啊,离开荆楚?”

    正说着,伍云召推开房门,三人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好了?那事不宜迟,咱快走吧!”我道,伍云召点了点头,“去商丘!”

    五个襄韩打扮的商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荆楚纪南城的大街上,我和夏天一骑着马,太子讳和伍云召打扮成仆役跟我俩牵马,程相茗走路跟着。

    “为何去商丘啊?”夏天一偷偷在背后问我道。

    “商丘是小国,不至于为难太子讳,更不会有控制他的想法——我猜,伍先生和太子是想在商丘联络齐国,然后夺回王位,这样既不会被齐国当做傀儡,又可进可退,有所回旋!”我小声解释道。

    正说着,我们就来到了纪南城北门,昨天我们刚从这进来,今天就迫不及待想出去了。

    守城的士兵看了我一眼,没有多做阻拦;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我轻呼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士兵,眼瞅着城门边越来越近,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马上坐的是谁啊!”

    这一声大喊霹雳而至,差点给我吓得从马上掉下来;夏天一动也不动,紧张地看着我;我故作轻松,转过腰循声望去,只见一披甲将军正骑着赤红战马紧盯着我。

    尬笑一声,我抱拳道:“襄韩贱商鲁之,将军有何吩咐?”

    “鲁之?”那将军冷笑一声,道:“鲁先生好大的架子!”我心说我出门带一个兄弟三个随从架子就大了,你出门还带这么多士兵呢!

    那将军接下来的话直接惊出我一身冷汗:“竟然让太子亲自为你牵马!”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噫嘘,竟然被认出来了!

    夏天一这个呆子还在装傻:“太子?什么太子?哪有太子?”我心说人家敢喊就已经露馅了,还在这装什么蒜呢,一队又一队士兵已经把我们围起来了。

    我以为彻底完球了,没想到给夏天一牵马的伍云召突然走了出去,挡在我们身前,高声道:“梦林兄,好久不见!”

    我觉着名字耳熟,思索一下想起,原来这位就是右将军祝梦林!

    祝梦林身材高大,比伍云召要魁梧几分,面相虽不如伍云召帅气,但也端正;祝梦林道:“云召,想不到郢都一别,再度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太子讳此时也走了出去,道:“祝将军!今日要杀我于此吗?”

    祝梦林看向太子,竟然颔首向他施礼,道:“臣只是奉命带太子回郢都,未曾收到斩杀您的旨意,太子莫要怪罪。”

    “带我回郢都?”太子讳苦笑一声,“祝将军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你带我回去,让我受枷锁牢狱之辱,污以叛国谋逆之罪,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让我以清白之身死去!”太子讳情绪激动,他迈开步子就准备上前,我心说夏天一你小子倒是拉一拉呀,不能真让太子往刀口上撞!

    得亏伍云召拦住了太子。伍云召问祝梦林道:“祝兄,你真的觉得家父和太子会谋逆叛国吗?”

    祝梦林沉默了许久,开口道:“太子与太傅什么为人我不了解,但是我知道,如果他们真的行大逆不道之事,你伍云召绝对不会附逆,你若苦劝无果,就会自刎谢罪!”

    我一听有戏啊,赶紧道:“祝将军既明伍先生为人,又何逡焉!”

    祝梦林转过头看我半天,果然道:“来人!散开,放他们走!”

    士兵们愣在原地,祝梦林怒道:“听不清我的命令吗!散开!放他们走!”

    士兵们缓缓把城门让了出来,伍云召却不愿离去,道:“祝兄——跟我们一起走吧!你放走了我们,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祝梦林道:“我父母宗族都在郢都,要是跟你们走了,那就是附逆,太子谋反之名也彻底坐实——快走吧,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伍云召还想说什么,我心说再不跑待会再来个不这么好说话的将军咱都得交代在这,于是赶紧打断道:“祝将军大义——在下斗胆一问,你到底有何脱身之法?否则若是我等就这么走了,却害了你身家性命,我宁愿你抓我回去,也好复命!”

    夏天一呆了,“噫嘘,鲁之学长你在说什么!他真的可以这么做啊喂!”

    祝梦林笑道:“不必了!问鼎三十五年围猎,大王曾公开命我侍太子如国君,如今太子您尚未被废,我自然依旧要遵循此诏命——且去吧!云召,我等着你还太子清白!”

    “既如此,鲁某人再谢将军大义!”我长鞠施礼,话都到这了,再不走不礼貌了,于是我特地大喊一声“驾”,夏天一赶紧撒丫子跑路,程相茗也拉着太子跟了上去。

    我没急着走,而是勒马回头看向伍云召,他迟疑了两步,还是追问道:“祝兄,我父兄如何了?”

    祝梦林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据邸报所言,大王没有抓到你,已经将伍太傅和你大哥全家三十八口全部斩杀……”

    伍云召踉跄了一下,呆立原地,我也心一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也太狠了,这是灭族啊!

    伍云召泪流满面,他咬牙切齿道:“王上无道,奸佞横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灭门之恨,不容于世!我迟早会再回到荆楚,搅他个天翻地覆!我要这无情的王国,血债血偿!”

    祝梦林喟然长叹,道:“你我立场不同,身为你的朋友,你要复仇,我不该阻拦于你,今日就快走吧!我终究是荆楚的臣子,你若能覆楚,我亦能复楚。”

    我心慌得很,催促道:“伍先生!今日之仇,暂且记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切不可意气用事,快走吧!”

    我伸手拉他一起上马,追太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