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重逢—是他
乡亲们一窝蜂的拥上来和月季喝酒。
三杯下肚,月季身形已经摇晃了起来。
布伽将月季一把拉到身后,端起一坛酒挡在前面。
“多谢乡亲们厚爱,月季再喝怕是走不了了,大家的情谊月季心里都清楚,她喝不下的这些酒,就由我代她喝了!”
要说喝酒,布伽当仁不让,她豪迈的提起一坛酒,就着酒坛子一饮而下。
众人纷纷惊呼,“布姑娘好酒量!”
酒过三巡,突然有人问。
“喜儿那丫头怎那么还没来?”
先前那年轻姑娘名叫喜儿。
布伽有些醉了,她站起身,往门外望了望,就那么一眼,她彷佛看到了梦里常出现的那抹身影。
那身影在远处与她匆匆相望了一眼,忽地就消失不见,布伽抹了抹眼睛,哪还有那人踪影?
可她心脏在‘突突’狂跳,那人的身形,与阿锦十成十相像!
她失魂落魄地丢下了酒壶,推开与他喝酒的乡亲,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她左顾右盼,落入眼眸的只有满目的山林遍野、只有满目荒芜,此刻她酒彻底醒了。
耳边的清风拂过少女的发梢,少女神色僵硬地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当众人觉察出不对出来寻人时,只听见少女摇着头笑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我迷糊了.....阿锦在黄川等我呢。”
回了座,布伽沉着头腻在酒坛里。
在乡亲们此起彼伏的责怪中,喜儿姗姗来迟。
“对不住,我来迟了!知道月季和布姑娘要走,本想着带我家哥哥来谢谢救命之恩,可他走到半路昏了过去,我只好又把他拖回了家。他无缘向二位姑娘道谢,我代他谢过两位姑娘!”
布伽神游天外,月季摇晃着摆出一张笑脸。热情地招呼喜儿,笑道。
“就等着你呢,快坐下来吃饭!”
日头渐落,三人在乡亲们的注目下越走越远。
男人坐在麦田里,望着天边逐渐消失的三人眼神直愣,迟迟不肯离去。
过了许久,男人才背起锄头,一瘸一拐的往田地里走。
喜儿提着浆水而来,脸上满是欣喜。她家这片地,自她爹爹去世后,只她一人耕种忙做,现下有人为她分担这些,她脸上只有欢笑。
“你这身体还没好,怎么能下地干活?”
原先喜儿救回男人时,只看他浑身上下血污一片、脏乱不堪、面黄肌瘦。
这些日子月季和布姑娘总让人送来吃食,好生养了一段日子,男人经过温养,竟越发俊了起来,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好看。
她一个姑娘家日日对着这么个人,都忍不住想咽口水。
在男人面前,喜儿这些日子尽可能的修整仪容。
除了那日说起心上人,男人话不多,只是对喜儿解释。
“身体已无大碍,正好锻炼身体。”
喜儿拦不住,只好由着男人。
布伽三人出了村,走了一半的路,月季蹲在地上拽着布伽的手一阵呕吐。
月季才喝了两杯,就吐成了这样,布伽知道月季不能喝,没料到她酒量浅成这样。与梁叙在一旁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翻。
“不是,月季姐,你才喝了两杯欸!”
月季面色通红,路走得七歪八扭,醉得不成样子。
“阿布,天怎么转个不停?”
痛饮几坛酒的人没有一点事,喝了两杯的人站都站不住了。
布伽被月季醉酒的迷糊劲儿笑得肚子疼,还没来得及开口,月季又弯着腰一阵吐。
梁叙笑得跌坐在路旁的干草垛上,“哈哈哈哈......你吐的比喝的都多!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酒量这么浅的人!”
“哈哈哈....”
月季晕乎乎的扶着地,艰难的撑着自己。
“阿布,你们笑够了把手帕给我擦擦嘴。”
布伽笑得腾不出手,干脆就把包裹丢给了月季,“你拿吧,哈哈哈...”
月季摸出手帕,擦了半天,放回去时发现竟是只袜子。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在一旁看到一切的布伽、梁叙蹲在地上狂笑得站不起身。
原野上忽然爆出一声叫,“啊!”
布伽和梁叙被吓了一跳,立刻屏住了笑意,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以为有什么危险。看了半天没动静,扭头看向满脸惊色的月季,沉声问。
“怎么了?”
月季惊异的看着两人。
“这二百两银子我明明塞到孙叔床底下了,怎么会在这?”
布伽、梁叙随即放下了防备,松了口气。
梁叙应付着,“你喝多了,忘放了吧?”
话刚说完,本来止了笑意的梁叙、布伽两人又大笑了起来。
月季着急的替自己辩解。
“我真的放了!这二百两是我给孙叔的保命钱,我可不想孙叔哪天因为银子看不起病、像喜儿姑娘的哥哥一样险些丢了命!他怎么又给还回来了?”
说着,哇哇哭了起来。
事儿本来是挺伤情的事儿,可从醉酒的月季嘴里说出来,总显得滑稽,布伽、梁叙听完笑得更大声了。
月季越哭越伤心,布伽劝慰着。
“好月季,月季姐姐,你别哭了,我陪你回去把钱还给孙叔!”
眼下已经下午,他们翻山越岭的已经走了一半崎岖难走的山路,现下却只能掉头回去。
日头底下
男人挥动着锄头一下一下敲打着土壤,汗水浸湿了衣袍。
烈日炎炎、口干舌燥、又脏又累,可男人面色轻松。
他十分享受这样简单重复、只需力气便什么都不用想的劳作。
喜儿从家中端来一碗山泉水,问道。
“累了吧?歇会儿。”
男人接过碗,一饮而尽。
喜儿腾了手,用汗巾拭去男人额角的汗。
男人吓得连连后退,将手里的碗还给了喜儿,闷着脑袋扛着锄头去了另一边的田地。
男人木讷笨拙,惹得喜儿乐了起来。
喜儿的母亲生她之时难产而亡,是她父亲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着她长大,父女俩相依为命,去年就连她那老父亲也跌落山崖身亡了,家中便只剩下了喜儿一人。
那日她在家的山后捡到了男人,脑子里想的都是她那跌落山崖的父亲,她没犹豫就将人救了下来。
喜儿望着男人的背影,眼中满是欢喜。
走到了土泽村,月季的面色才算恢复了些。
月季摇摇晃晃地跑回了孙家,布伽、梁叙两人站在村口等她。
太阳实在是大,晒得人汗流浃背,梁叙手拿着包裹遮在布伽头上,给布伽挡日头。
太阳是挡住了,可两人的距离太近了。
这事儿若是放在以前,布伽会觉得没什么,可她眼下一看见梁叙,就想到那日在青楼时梁叙的冒犯。
布伽连忙起身,从包裹下钻了出来,躲梁叙远远的,在不远处找了棵大树,坐在大树下独自乘凉。
梁叙面带失落,怕布伽厌烦,又不敢上前去,只好待在原地远远地盯着村口望风。
午后的阳光火辣,田间只有稀疏几个人在劳作。
布伽漫无目的远眺发呆。
一个熟悉的人影闯进了眼帘,那人生涩地挥着锄头,一边锄地,一边往后退,眼见着离布伽越来越近。
布伽盯着男人一阵错愕。
男人身旁无侍从前呼后拥、无华服玉冠映衬、更无往日面若珠玉的矜贵,可即便变换模样,布伽也还是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布伽只觉得还在梦里,人就在眼前了,她忽然没了勇气走上前去。
相遇、重逢的景象无数次的在她梦中出现,失望了太多次,眼下这般情景,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她生怕再往前一步,连这样的背影也会随着梦境消失不见。
布伽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得又快又急。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阿锦.....”布伽小心的轻唤了一声。
那男人正在田间劳作,听见呼唤本能的朝布伽望了过来。
时间在这一刻慢了下来,世间逐渐在眼前恢复了色彩,布伽看清了男人的面目。
血海翻涌,布伽摇晃着跌站了起来。
只愣了一瞬,没有片刻的犹豫,她撒开了腿奔向了男人,紧紧地攀着男人的肩头,不知不觉男人的胸前的粗布衫上已经沾满了泪水。
“阿锦!阿锦!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哇呜呜呜呜呜...”
单商锦不敢置信的看着怀里的姑娘,泪沁满了双目,他犹豫了一下,便再也禁不住日思夜想的汹涌爱意,伸手将姑娘一把圈进了他宽大的臂弯里。
她的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温热又滚烫,灼痛了他胸前的每一寸皮肤,灼烧着他强烈跳动的心脏。
暖意在单商锦的眼中晕染,在他心间肆意奔腾,就连他心间的最后一寸坚冰也无处可逃。
这些日子他躺在床上,没有一日不想死,这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只有布伽的笑脸是这世间唯一让他痴念的。
他痛心后悔,把布伽自己一个人丢在那个肮脏血腥的深宫,想到布伽以后艰难的日子,他连死的勇气都没了。
他一遍遍的悔恨,他的一步之差,害得他父皇、他母后无数人一起送命,他不甘!
侥幸捡回一条命,身上的伤痛渐渐好了起来,可他还是日日躺在床上,像个不死不活的行尸走肉一动不动。
他的父皇、母后、舒家满族、文武官员成千数万人皆因权势之争而死,却只有他活下来了。他日日盘算着如何复仇、如何让那些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