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洞穴并不算高，陆离均稳稳落到地面，久未同外方接触，里面的空气并不流通，肉眼可见的尘屑滞凝在空中，他捂住口鼻，扇了扇面前飞扬的尘土，拿起火把朝着四周照了照，失望的撇撇嘴，并不似他想象中的宽阔地界，摆放着几个大箱子，散落一地的财宝。

    整个洞穴内只向着前方延伸，一处望不见头的甬道，陆离均依稀辨别着方向，这地道应当会经过九层集市的地下三层，路过矮墙，再往前就不知通往何地了。

    他等到空气流通一些后，携着火把继续往前，不多时，便听闻一阵喧闹从陆离均左手边墙外传来，似乎仅一墙之隔，料想应当便是那地下三层风月之地，不过声音杂乱，尽是莺莺燕燕之声。

    陆离均并未过多在意，继续前行，估摸着出了天药城池范围，到了矮墙内，他便放缓了脚步，一直侧耳听着，果不其然，在甬道中部之时，他听见两道熟悉的声音小声交谈着，他将身子伏在墙壁上，屏住呼吸，耳朵贴在其上，这才听清，正是张四狗和张君云二人的交谈之声。

    张四狗禀报道：“首领，玉衡府的三公子和少主去过拍卖场，本想拍下蝶女，但被一人搅局，最后被几名女子拍下，因其修为过高，未敢过多查探，不知是谁家的小姐。”

    张君云淡淡道：“嗯，此事无需多管，如何也迁怒不到我们头上，李十一安置妥当了？”

    张四狗回道：“嗯，将他带到天药城城守府住下了。”

    张君云好奇道：“赠礼他选的什么？丹药？”

    张四狗坦言道：“他自己花的钱，买了一把武器，十多本基础技法，没有接受首领的好意，倒向我借了十块金锭，拍了一块碎片？”

    张君云语气稍稍诧异道：“如此？随他吧，不用管他，曹旺应当也只是让他过来查探一番。”

    张四狗迟疑道：“首领，这天药城我们当真就如此拱手让人？”

    张君云淡淡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别看如今这双子城被我们经营的红火，你我受人尊敬，但不过是表象，玉衡府的大人们嫌恶我们没用了，立马便能将我们打入谷底，在这等世间，想要活下去，可不能将筹码都放到一个篮子里，我们还需另外一个能与玉衡府相抗衡的靠山。”

    张四狗不解道：“首领，这和曹旺又有何关系？”

    张君云解释道：“曹旺是如今曹家唯一的后代，当年王城几大宗族，虽合力将曹家排挤出城，但其本身乃是开朝天子所册封，当今天子也有意替他们留下活口，不然，其余五大宗族岂能容忍曹旺这个余孽存在？”

    张四狗琢磨半晌，问道：“首领的意思是说，将曹旺同我们绑缚在一齐，再以利益，与王城五大宗族，乃至天子交好？”

    张君云嗤笑两声，说道：“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我们这等利益，在他们面前，算什么？商人永远低权一等，接触宗族是必然，不过不能倚靠利益，而是倚靠用处。”

    张四狗疑惑道：“用处？”

    张君云解释道：“六大宗族之所以能恒久长存，光靠祖先立下功劳可远远不够，还需有后代的经营，以及最重要的，传承！”

    张四狗更是摸不着头脑：“传承？”

    张君云语气淡然道：“六大宗族，每一族皆有一件七品仙器，而曹家的仙器一直无人知晓，当年也有人试图逼问过曹旺神器的下落，皆都无功而返，这也是他能存活至今的一大原因，便是他还有价值，他若入驻天药城，我们循循善诱，总有知晓七品法器下落的一日。”

    张四狗恍然道：“原来如此，多谢首领解惑。”

    张君云又是问道：“嗯，天哭城送来的那人关到监牢了？”

    张四狗肯定道：“已经关押了，安排在七日之后送入竞技内。”

    张君云打个哈欠，语气倦怠说道：“嗯，下去吧。”

    而后便是一阵离去的脚步声，很快，墙的另一头只剩沉重的鼾声。

    陆离均从墙上撑起身子，他也未能想到还有这般意外收获，遂低头细细思索起来。

    可任凭他在肉山过往中搜寻许久，也未能发现详细具体的信息，某些过往片段的确是有提及宗族法器之事。

    但曹家被排挤出王城之时，肉山年纪并不大，曹家家主也并未能及时将信息告诉肉山。

    肉山只依稀的记得两个关键词，王城东部，嫡系，想来应当和仙器所在方位有关，但这方位太过模糊，他也从未对别人提起。

    至于张君云对肉山的企图，并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其余的什么天哭城押解来的人，更不是他所在意的了。

    陆离均抬头朝前望去，借着火光瞧见甬道竟然还远远未到底，他略微思虑后，便继续朝前走去。

    他估摸着，又行出和方才差不多的距离，甬道到了头，头顶有另一处洞穴，不过却被一块石板堵住，他举手稍稍使力一推，石板漏出一条缝隙。从缝隙里朝外一望，同样是一处水池假山的背面，没见到其余人的影子。

    陆离均稍等一会儿，确认无人后，轻巧一推，将石板推开，用力一跃，双手把住入口边缘，再一使力，便是将身子撑了上去。

    他拍拍身上尘土，环顾一周，格局同天药城一样，皆是前后两院，只是地面干净不少，并未沾染尘土，有人居住的痕迹，想来，此地正是天尸城的城守府。

    陆离均将石板合上，这密道虽无财宝，但连通两个城池，之后说不定有其它用处，还是莫要让他人发现为好。

    他蹑手蹑脚朝前院行去，正要推门而出，门口却骤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陆离均慌忙躲在墙后，屏息等待。

    门吱哑一声被推开了，张四狗走了进来，将门合上，径直走到后院，拉开一道厢房的门，走入其中，便再无声响。

    大抵是因他太过熟悉此地，并未保持警惕，故而也没想到这城守府会藏匿着其他人。

    陆离均悄然行至门前，将门推开，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将门合上后，终于可以放心观察周围环境。

    天尸城的布局和天药城相差不大，皆都被张君云将供人居住的区域修筑成重楼，唯一的区别应当就是集市改为了竞技场。

    陆离均并不打算在重楼区过多停留，绕过几条街道，径直前往那所谓的竞技场。

    竞技台的门口只有四名府役在执勤，随意验明身份后就将陆离均放了进去。

    陆离均踏上看台的阶梯，出乎他意料的是，所谓的竞技场，竟是一座同古罗马斗兽场一般的巨大环形建筑，简单的分为看台和竞技台，数千个看台座位围绕着两小一大三个竞技台。

    看台上有数百人正在奋力吼着，或是谩骂，或是兴奋，手中捏着一张纸片，想来应当是赌注一类的东西，他相信张君云一定不会错过将暴力同赌博，二者联系起来所能产生的可观收益。

    他扭头望向场内，竞技台四周用坚实粗木围了起来，只有左右两道窄门，能进入其中，窄门上缠缚着铁链，恐怕，入了其中，只有一人能活着出来。

    此时，两座小竞技台上，正有四人在鏖战，境界倒不高，皆为净体，但搏斗方式却很是血腥，竞技台四周的粗木上悬挂有各式武器，竞技者们可随意取用。

    这也导致了竞技者浑身伤痕累累，浑身浴血，皮肉绽开都是常见之事。

    不多时，两处竞技台内就有一人胜出，其余一人自然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胜利一人劫后余生般狂笑，喘着粗气，几名府役从看台底下的过道走出，将门锁打开，一大碗吃食和一碗酒液递给活着的一人，将另一具不知死活的尸体抬出场外。

    活下一人狼吞虎咽的用手往嘴里刨着吃食，咽住了便猛灌一口酒，一副久未饱食的模样，看来，饥饿也是激起他们血腥嗜杀的手段之一。

    很快，另一处竞技台也决出了胜负，同样是一生一死，看台上的赌客们反应各自不同，有人欢喜冲向看台中部的一个小屋，或是兑换奖励，或是为下一场加注，亦有有人恨铁不成，大骂死去的尸体，扬言自己上去都比他打得好。

    几名府役从重复着先前的举措，除此之外，两边过道走出一名身形瘦削的男子，已年近半百，额头花白。

    他用奸猾的目光扫过看台，朝着四周看台大声说道：“一百三十九号胜，三百九十一号胜！各位看官们若有兴趣，可以前往看台中部下注。”

    他不知修炼了何等法门，声音清晰的落入所有人的耳中，即使相隔数百米，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瘦削男子接着喊道：“诸位，下一场，乃是一九九号和三八八号，五六六同五六七，赔率分别为一赔一，一赔十…………”

    看台中部下注台很块便挤满了人，各自为看好的选手下注，陆离均一挑眉头，他的良善通常只对于老弱病残，不至于延展到竞技者身上。

    他思忖道：“还有一金锭，不如也赌一赌试试看？正好将张四狗的欠款还了。”

    此时，四名竞技者从过道中被押解出，带入左右两个竞技台，门被铁链锁上。

    他的目光在四名竞技者身上流转，尤其留意了四人的身形区别，心下有了决议。

    选一九九和五六七，原因无他，身形更为魁梧。

    脑海中，小巨忽然道：“选三八八。”

    陆离均诧异道：“选这三八八是为何，两人的体型差距这么大，一九九浑身肌肉如此发达，都为净体境，身形更魁梧一些定然更有优势。”

    小巨坦言道：“三八八可不是净体，而是扶疏，还是一条特殊道途，等下你看看便知，你们没有探查手段，看不出来是正常的。”

    陆离均点头，遂行至下注台，将剩下的一块金锭，压在三八八身上。

    下注之时，其余赌客或多或少都对陆离均投来鄙夷的目光，更是有人出言嘲讽：“哪里来的傻子，居然下三八八？”

    “这不是给竞技场送钱吗？”

    “就是，不如把钱给我。”

    ......

    陆离均心底暗笑，相处如此久，他已然对小巨有八分信任，只需等着狠狠打这些人的脸便行了。

    嗯，打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