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告诉他们你救了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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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陆家村

    日头高悬,清风阵阵。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尘缘大陆,东皇王朝,一处无人问津的村落。

    三五垂髫小儿在被他们称为“无名山”的大石块底部,杂草丛生之处嬉玩,将头埋在草里抓蛐蛐,不时有小娃悠闲哼唱两句这不知名的词句。

    奈何这片草的蛐蛐儿早被抓成了精,要么独自搬走,要么找个草丛深处藏着,紧闭四瓣嘴,任凭外面风吹雨打、地动山摇也不闻不问。

    许久,小娃们也未尝见到哪怕一只蛐蛐儿的声影儿。

    忽地,其中一个打着赤膊的孩童抽起身子,满脸气愤的叉腰站着,他比其他小娃高出一个个头,显然是年纪最大的。

    他不满的瞥了瞥边上四个同伴的露在草丛外的屁股,一脚踢在最近那个屁股上,竟是将气头撒在了同伴身上:“都叫你们省着点抓、省着点抓!这半天也捉不到,尤其是你,陆顺。”

    那叫陆顺的孩童被突然的一脚踢得翻了个跟头,本就闷了一肚子火,呸呸呸“三下,吐掉嘴里吃进的青草,仰面怒视较大的孩童,反驳道:“陆云,我看都是你把它们吓跑了!”

    又一名身穿长麻衣、腰缠蓝布袋的孩童,撒气般将自己一屁股摔在地上,骂道:“不抓了不抓了,歇歇,累死我了。”其余孩童一听这话,皆都无奈的爬起身子,或唉声叹气撑着双手坐在地上,或随意的躺着望天。

    见众孩童兴致不高,一个虎头虎脑,扎两辫子,瞧着就顶聪明样儿的孩童,这时好似想起了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件,起身挥着手大声宣告道:“哎哎哎!告诉你们,前些日子,村口路过一个仙人,他的手有一座山那么大,身形还特别高!高.....高到伸手就可以把天捅破,一脚就能踏碎云梦泽,还有还有.....”

    一众小儿顿时吵闹起来,七嘴八舌的说道:“真的那么厉害?我陆昊以后也要当仙人!”

    “陆睿,你吹牛都快吹到天界去了!仙人高高在上,怎么会到这等穷山僻壤?”

    “有你吹牛的功夫,还不如多跟阿公学学野草诀,说不定哪天就被仙人看上,收为徒弟,那想要多少蛐蛐没有!”

    .......

    这时,一阵蹄声随着不知名的调子从“无名山”后传来,蹄声轻快,不急不徐,小儿们止住了争吵,从无名山的底部探出脑袋,张望而去,见一老态龙钟的黄牛摇摇晃晃朝山无名山行来,黄牛前方吊着一小捆深绿的青草,循着青草再瞧去,黄牛之上竟斜躺着一名少年,一顶斗笠盖住了足足半个身子,二郎腿翘得比竹竿都高,有一竹竿被抱在少年怀里,竹竿连着青草,竟是一名遛牛少年。

    小儿见此不再躲藏,皆是面露喜色,匆匆跳出无名山外,喊叫着朝黄牛围了过来:“离均哥!你又跑哪里去野去了,你阿爹阿娘找你很久了!让我们看到你叫你回家一趟。”

    “离均哥哥,这次又去了哪个好玩的地方?晚上可得好好和我讲讲,没你的故事我真睡不着。。”

    “离均哥!你帮我评评理!他们说我吹牛。”

    .......

    遛牛少年侧过一边头,半睁开一只眼,扫了一眼说话的人,就迷迷糊糊的敷衍道:“好好好,这不马上到回去吗?陆顺乖!晚上讲给你听。陆睿怎么会吹牛呢?你说的当然都是实话......”

    见少年回应,一众孩童开始争先恐后的要礼物,一直吵闹到一处村落的入口,众孩童才稍稍歇了口,少年翻身下了牛,将牛赶入牛棚,青草喂给黄牛吃下,而后才腾出空闲,堆起笑,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诸多物件,依次递给诸多小娃,还嘱咐道:“陆顺,这是你家阿娘要的养颜药材,我帮她采来了,你告诉她,可得请我喝两口?那山实在太高了,费了我不少劲。”

    “哎哎哎!陆昊,你歇一歇,这是叔父要的酒葫芦,好好好,今晚就去给你讲故事。”

    “陆睿啊,你上次说的剑我记着的!这次没来得及上城里去,下次,下次!”

    待到将物件分配完,又向孩童们一个个的许诺着好处,语气虽敷衍,但孩童们还真就吃这一套,竟都满意的离去了。

    少年望着四散而去的孩童,咧嘴笑笑,稍稍喘口气,将斗笠摘下拿在手中,走到了日头底下,到这才能稍稍看清他的面容,约摸十岁,剑眉星目,身形修长匀称,并不孱弱,麻衣麻裤,黑发被随意的用一节柳条束到身后,似清风明月在其身后一般清爽,腰间挂一节翠竹。

    而后,少年对着村口边一块小水潭,细细察看着身上的痕迹,不时将一些杂草拂去,不多时便整理好衣容,深呼一口气后,匆忙朝着村里走去。

    村口竖着一块木牌,其上用红漆漆着陆家村三字,木牌之后,规矩的林立着几十户茅草屋。

    此地位于尘缘大陆中部,东皇王朝边界之地,极少有人知晓或侵扰,故而此地之人也都保留了淳朴民风,村中之人来往密切如亲友,从无纷争之事。

    自然,村中的人皆姓陆,倘若有外村人嫁入或是搬来,也会跟着改姓。

    而这名骑牛少年,叫陆离均,也叫做刘离,这是他“重生”的第十个年头,亦或说穿过那道光圈的第十年,这重生的意味并不表面,其中蕴含着肉体的、灵魂的、心灵的重生。

    起初,他将目标定为回去,回到那个使他死去一半的世界。

    他还清晰的回忆起降生之初,第一眼的忐忑,却被早已准备好的襁褓、阿爹阿娘的喜悦、全村人的祝愿汇聚成一双手将其抚去,渐渐的,他被此地的单纯和人吸引,回去的想法渐渐的被抛在了脑后,他放松了下来,享受起这段人生。有时恍惚间,他甚至会期望,存在的只有陆离均,“刘离”永远的消失。

    此时日头已然西下落,落在西边的浮云上,把浮云边角烘的热烈,陆家村大小人家皆都燃起炉火,飘起炊烟,各家皆用的土灶,简易的搭在门口,村民之间往来热情,毫无防备之心。倘若有人从村口行至村尾,什么都不用花,也能吃个满怀饱。

    陆离均一路面带着无奈的笑,甚至笑到面容僵硬,一路拒绝了不少好意,也顺手帮了不少忙,诸如帮二姨炒个菜,替三叔父搬个酒,给四叔父夫妻劝个和,这等细枝末节之事。

    花了许久,他才行至村边,入眼是一间简陋的茅檐草舍,合抱之木做柱子和大梁,泥土糊墙,茅草搭在其上,毫无美感,但尚能遮风避雨。

    茅草屋的门口,有一名头缠包布,腰缠蓝缎带的妇人正低头忙碌,算不得貌美,但在的蒸腾热气的环绕中,却满是烟火气息,她边察看铁锅中的饭菜,往用泥和石块搭建而成的土灶里添着柴火,火光熠熠,暖得妇人两颊带红。

    妇人是陆离均这一世的娘亲,名为香芸。

    陆离均心头更暖了些,脚上不自觉快了几步,到了土灶旁边,不等妇人抬头,便一把接过烧的火红的木钳,柔声道:“阿娘,你歇歇,我来。”

    妇人抬头见到陆离均,眉眼笑开来,柔声道:“阿娘做活做惯了,手粗,你手嫩,阿娘.....”说着便又要接过木钳。

    陆离均伸手一挡,顺手搬来两把竹椅,一把放到阿娘身下,一把自己坐下,这才笑道:“阿娘,我可不是那总被你抱在怀中的小娃娃了。”说着鼓劲挥手,比划了两下,已显示自己稍有线条的臂膀。

    阿娘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停,呆滞了一瞬,才收了回去,而后便站在那望着陆离均,眼里满是柔光,笑容盈盈,嘴唇微张,像是默念了几句。陆离均回头一望,见阿娘呆在那,催促道:“阿娘,站着多累,快坐下,对了,阿爹呢?”

    她这才回过神,一下从竹椅上弹了起来,朝里屋疾步走去,边走边喃喃道:“差些忘了,你阿爹该从老族长家回来了,我去替他备好洗漱用的水。”

    说着起了身进屋忙碌起来,陆离均皱了皱鼻,对阿娘着急的态度有些不满,阿爹名为陆东临,乃是陆家现任族长,近日常不着家,经常同老族长在祠堂里整日整日的呆着,或三日或五日,不知在忙些什么。

    正当这时,不远处一道雄浑声音传来:“均儿回来了?臭小子,整天往外野,不怕你娘担心吗?”陆离均抬头,一人阔步走来,其人胡子拉碴,五大三粗,身形厚实,手指粗大,布满疤痕和厚厚的老茧,穿的仍旧是四季不曾换过的粗布灰衣,哪有半分族长模样。

    他行走之时颇有一番龙虎之势,一直凝视在陆离均身上,不一会儿便走近陆离均身前,不由分说便把手环绕而来,作势就要把陆离均抱住。

    陆离均见状,身子一缩,灵巧躲过,嫌弃道:“臭死了,阿公。”

    阿爹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骂道:“儿不嫌母丑,自然也不能嫌阿爹臭!”说完,见陆离均没有上前拥抱的意思,憋住不悦,说道:“行了,好几日了也不见你小子回来,晚上陪你阿爹好好喝两杯!臭老头子不许我喝酒,可憋死我了。对了,老头子可一直惦记着你呢,有时日记得去拜访他老人家。”

    说罢,阿爹又哼哼两声,不满嘀咕道:“哼,臭老头子,惦记别人儿子。”随后就进屋洗漱去了。

    陆离均望着阿爹的背影,心中暗自发笑,他乐得让这个嘴硬的阿爹吃瘪。

    以往,阿爹回家常在夜深,每每到家,便最爱将他拉到怀中,用满脸的胡须在他脸上刮蹭,扎得他面上生疼,一身汗臭味熏的他不禁捏住鼻子,屡次费力将他推开,头侧到一边,连连挥手,想将那气味扇去,嘴中还不停念叨:“臭阿公,臭阿公......”

    臭阿爹总是笑呵呵,调侃陆离均瞎讲究,但却会在每次归家之时特别在意,或提前清洗,或带上两朵有馥郁香甜的野花,嘴上说是给阿娘的礼物,却分明是试图用花香掩盖气味,这些琐碎的细节,陆离均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