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错吧？”少女接着说道。

    “准确来说，鬼并不是一种生物，更像是人类或者妖怪的一种变体。”

    “变体？”

    “举个例子。人，是不可能生下来就变成和尚的，对吧？”

    “嗯。”

    “只是后来在人世中修行，顿悟禅心，才加入佛门，最终成佛。道教的仙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长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世间的鬼，原本都是像饼屋太郎那样的人类变来的。”

    “妖怪也会变鬼。”少女补充道。

    “那，究竟是怎么变成那样的呢？总不该是没有规律吧。”

    长秋又问道。

    “根据阴阳寮的研究，应该是和“执念”有关。”

    “执念？”

    “执念，或者说是欲望吧。那位饼屋太郎先生，想必有很深的执念吧。”

    “嗯。他深爱着她的妻子……”

    长秋将饼屋太郎前往紫云寺吃斋念佛的事情告诉了少女。

    “根据那位药师的说法，”听完长秋的叙述，少女补充道：

    “饼屋太郎的妻子本身没有生病，只是因为在外与药师偶然相遇。所以心生一计，将太郎支走数日，自己则与药师行偷鸡摸狗之事。后来饼屋太郎回家，撞见二人正在商量怎么谋害自己，于是怒上心来，准备与二人理论，却惨遭反杀。就是这样一个悲剧的故事。

    饼屋太郎的执念，想必就是由愤怒而产生的复仇欲望吧。

    顺带一体，从阴阳寮研究的结果来看，皮肤呈现青色的恶鬼，基本上都是由于一些事情而产生了“暴怒”的欲望。“

    少女叹了一口气。

    长秋点点头：“皮肤呈现青色，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当时说的阶段二的含义吧，完成执念后，便失去了存世最后的理由，堕落为了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没错。”

    长秋说道：

    “如此说来，饼屋太郎产生执念一事。我可以理解，只是……”

    “只是什么……”

    “这人，总会或多或少地产生欲望或是执念。为了钱、为了利、为了生存、为了荣耀……不如说，正是欲望，才成就了人类吧？”

    少女笑道：

    “我不否认。甚至可以说，欲望，是人妖与仙佛之间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所以，佛家才会讲究清规戒律吧。”

    “难道说，如果某一天我的欲望发生了暴走，我也会变成那样吗？”

    长秋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自己可不想变成欲望的奴隶，成为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

    “欲望的暴走只是前提条件，毕竟世间人类那么多，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那么关键呢？”长秋追问。

    “我不知道。”少女果断地回答道。

    “据阴阳寮的研究推测，确实是有某种东西在影响着鬼的诞生。可能是一种诅咒？亦或许是瘴气一类的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长秋疑惑道。

    “你觉得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少女用问题反问长秋。

    “是什么？不就是来退治邪鬼的吗？”

    长秋有些不解，但随后又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为什么你会在那只鬼出现之前，就来到这间温泉旅馆？”

    长秋发现了问题所在。

    “就是这个。其实，我是听了御子大人的预言才前来的。”

    “御子大人？预言？”接二连三的术语让长秋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神道教的巫女。御子大人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梦见恶鬼即将出现的场所。这一次，出现在梦中的便是这家温泉旅店。”

    “我明白了。”长秋点了点头，”这还真是便利的能力啊。“

    “因此，我们阴阳师们才能每次及时将鬼物退治，最大程度减少对当地百姓造成的伤亡。”

    “所以，御子大人的梦和影响鬼诞生的原因呢？”

    “阴阳寮的大人们，认为预言是不存在的。”

    “嗯，为什么？”

    “阿切，帮忙布一下结界。”

    “啾！”

    听到珠子落在地上的声音。

    一道隔音的屏障将这间房子包围起来。

    长秋不禁咂舌，什么事情需要如此隐秘。

    少女开始慢悠悠地讲述起来：

    “御子大人所属的，是属于日本本土的神道教。因此御子大人声称，给她托梦的，是本土的八百万神明。”

    ”而阴阳寮的大人们，信奉的是外神，也就是大唐传来的太上老君，东岳大帝一类。“

    ”二者虽然明面上和气共存，背地里实则互相争斗。“

    长秋点了点头，两大势力互相掣肘，这是古往今来一直都存在的桥段。

    ”为了求证，御子大人的梦境是否真是未来的预言。阴阳师们想出了一个办法。“

    ”某日，根据梦境提示，丰前国的一个小佛寺里会出现鬼物。而得知了这个消息的阴阳师们，便率领一群村民与武士，将那寺庙里的和尚们赶走，连夜将寺庙推成了平地。“

    ”啊这……“

    长秋不禁咂舌，想着这群阴阳师下手还真够狠的。

    ”后来的结果，寺庙的遗址那里果然没有出现鬼物。

    真正的鬼物混在了被驱逐的僧人中，在逃离的路上经过那个村庄，因为小事与自己的同门发生了争执，鬼化之后屠戮了大半个村子。”

    “阴阳寮的大人们如愿以偿。证实了御子大人的梦境并不是对未来准确的预言。只是代价，却是半个村子的无辜者的生命。”

    “他们没有遭受报应吗？”

    “很遗憾……没有。”

    长秋在心中暗暗痛骂。

    “莫不是因为隔了一个日本海，本家的神仙制裁不了他们这些外来的信徒，所以才敢如此胆大妄为。这些披着人皮的渣滓有什么资格信仰道家的各路神仙。“

    “事情最后被隐瞒，就此告一段落。阴阳寮也重新分析，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假设。”

    “那就是，御子大人的梦境，也许是因为感应到了龙脉不正常之处，才能够准确感知到地点。

    而这引起龙脉异常的原因，也许就是影响恶鬼诞生的重要因素。”

    “原来如此。”长秋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意思是说，每当一个恶鬼诞生时，他所在的地方的龙脉，一定会出现异常咯。”

    “没错。”

    “不过，我还是无法赞同他们所采取的方式。”

    “我也是。”

    ……

    话题结束，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长秋开口道：”鬼的事情我大概明白了，谢谢你的解惑。“

    ”不客气。“

    ”那我接下来便回房休息，你也好好养伤。“

    长秋从椅子上站起，又摸了摸小麻雀的脑袋。

    ”啾！“

    ”晚安，阿切。“

    ”晚安，长秋先生。“

    ”晚安，额……“

    长秋这才意识到，原来聊了这么久，自己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

    ”晴明，阿部家的晴明，这是我的名字。“

    少女温柔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