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算命测字不过是语言游戏，你我已知，所言必然迎合，那就失了乐趣，还是不测了吧？”中信魂归肉身，心绪未宁，略作推辞。

    “那就为我们两个测吧。”可微心有所思，也略作坚持。

    “那好吧，这个字乍看平易，实则境界过高，非常人可以做到，若就你我而言，或许也只是大愿而已。”中信微微皱眉，声音低沉，全无先前测字时的高深莫测。

    “继续。”可微似有所感，向他许以鼓励的眼神。

    “其实你也看得出，两个人伴山而居，远比尘俗，淡泊守心，难得的心性高远、超凡脱俗之态；可偏偏正中间是个一，下面是几，右边是反文，孤单之相。”

    中信再次停下，似有不忍，抬眼看到可微期待的眼神，只得继续。

    “几字为数，为多，一人，一案，一凳，一杯，便是几；百无聊赖作文章吧，却是词不达意，语不成文，自是眼中落寞，相约两人只余一个，归期杳无的等待，这样的孤单谁人可堪？”

    “有人可想，有人在想，形影虽单，心却不孤！”可微淡然反驳，带着笑意。

    新换的茶，像个腼腆的女孩，安静地待在角落，她竭力渲染着茶色，清幽的茶香，却引不来他的眼眸，甘已苦，润已涩，汤已冷……

    中信伸手端起茶杯，面色踌躇，看茶低语。

    “可微，你好傻！”

    “嘻嘻，我是大智若愚。”

    可微轻轻撩起那缕垂落的碎发，巧笑嫣然，纯粹而绚烂，像暖风拂面；中信也笑了，持杯小酌，徐徐下咽，清凉之后是清心，苦涩尽头是回甘，茶味厚重是饱满。

    “看来我还是浅薄了。”

    “咱们走吧。”

    可微招招手，服务员来了又去，再至，直接将账单递到了中信面前。

    中信淡定说道：“我没钱。”

    服务员面露奇怪之色，隐隐透着鄙夷，可微招了招手，拿过拎包，笑言。

    “来，小姑娘，我家先生从不碰钱。”

    服务员红着脸，道声歉，转身去结账了。

    一如来时，可微挽着中信的臂弯，并肩出了大门。

    雪已停了，风也息了，单色的世界改变了原本的模样，放缓了人来车往，置身其中，不经意间就随之徜徉，衣衫不再薄凉，步履不再匆忙，身心不再彷徨。

    咯吱~

    咯吱~

    循着没有脚印积雪，两人像孩子一般，踩着、跳着、追着……

    如豆蔻华年的少女，可微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这一刻，她的郁结完全打开，她的天性彻底释放……

    中信牵着她的手，跟随着节奏，紧张的目光不离左右，温情暖暖……

    突然，她的脚下一滑，没来得及惊呼，他已经窜出抱住，勉强稳住了身形，她惊魂稍定，嗔怪道。

    “我摔惯了的，万一你摔着了怎么办？”

    “赖上你，让你赔啊。”他玩笑着。

    “一辈子陪你，够不？”她美目盼兮。

    “不够。”他唇启贪兮。

    “如有来生，我还陪你，我不会再晚。”她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如有来生，我只等你，永远不会晚。”他两臂轻揽她的腰肢。

    四目相对，睫毛微颤；四臂渐紧，气息有乱；四野静寂，心跳声喧……

    终是偏向一边，脖颈暖香浮动，呼吸难抑贪婪，更是融了清淡，厚了清恋，拨了情弦，撩了情馋……

    都市的夜晚，不会因冷而改变，广场上的人往来不断，路过的男女青年，都会善意的脚步放慢，投以会心的宽容笑颜，感谢寒夜的温暖遇见。

    “中信，咱回吧。”她轻拍他的后背，柔声说着，抱得更紧的手却出卖了她心中的不舍。

    “嗯。”他含糊应答，鼻音迷离。

    懒风拂过，涟漪起而又去，心海重归宁静，拥抱是唯一的慰藉……

    “好了，你该回去了。”她的催促又起，没有不耐，只是反复的习惯。

    “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听话，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她艰难退出他的怀抱，紧贴的温暖瞬间被寒意侵占，蓦地一个寒颤，也没能敛去眼里的满足与幸福，她捧起他的脸，轻吻一下他的额头，淡然地说道。

    “放心吧，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已经很知足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回家了，她还在等着你呢。”

    “可微，我~”他执手相看，难言。

    “走吧，我送你。”

    她挽起他的衣袖，向前走去。

    主干道上，没有被洁白铺装，只有黢黑的路面，车辆溅起的污水，泼上路边的残雪，留下碍眼的斑驳；不甘暗黑的肆虐，敢于直面的挑战，却是那样的可悲，柔弱的身躯何以抵挡，又岂能守护那一份纯净呢？

    可微神情轻松地操控着车辆，注意到了他的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

    “我在想明天的天气。”

    “雪停了，明天肯定是晴天。”

    “是啊，雪停即是晴天，这大概就是雪的坚持和底气吧！”

    中信莫名的感慨，激起了可微的好奇，他应该不是伤春悲秋的无聊。

    “有什么感悟，说给我听听吧。”

    中信问道：“你说这雪为什么是白色的？”

    “因为白色代表着纯洁。”

    中信的语速不快，略显低沉。

    “可我觉得，白色更代表着无畏与大爱，不论哪个犄角旮旯，不论任何外在环境，它都是一往无前地覆盖上去，试图把一切的不洁掩埋，不怕身死道消，不怕黑暗浸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明天就是晴天呀。”

    可微微微一愣，转瞬就明白了他话里主语的变换，于是，认真地说道：“看来，为了她，我也得把你看紧点儿咯。”

    “事实上，确是因为雪知道明天就是晴天，就算自己被污染，日出化水，再归河渊，蒸腾为汽，重临人间，洁净如花，痴心不变。”

    中信极目向前，轻声缓言，话语简练，意识走远。

    可微拍了拍他的肩，关切道：“中信，中信，你又走神了？”

    “没有，我在想，雪的底气到底是晴天，还是信念呢？”

    可微不再说话，她似乎也在思考……

    当车子缓缓靠边停下，两人不约而同侧身相望，久久不语。

    她柔声道：“回去吧，随时联系。”

    他点点头：“嗯，雪天路滑，慢着点儿。”

    下了车，中信站在路边，招了招手，她隔窗回以笑脸，随即，深踩油门，向左猛打方向，四轮共驱，越野车一个飘逸，吼叫着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大街拐角处……

    ----------------

    玻璃纯粹了，成就了水晶；黑炭纯粹了，成就了钻石；

    感情纯粹了，成就了大爱；思想纯粹了，成就了永恒。

    物极必反，反是正之极，暗是明之极，死是生之极，无是有之极；

    无中生有，有生万物，喧嚣尽头是寂灭，铅华尽褪是虚妄！

    天道循环，万法归一，或可守中。